原來這幾個人到了陜西巷,恰好和咸寧郡王一伙碰在一塊了,算起來,咸寧郡王原本算不得什么出眾的人物,只不過是其父乃是太祖太宗皇帝庶出的哥哥,得封遼王,宮里頭的人都喊他為“老五太爺”,其人貪婪要錢且十分粗鄙,但政治覺悟極高,在太祖太宗圣后相繼秉政的時候從來沒有犯過錯,還一力幫襯著圣后大刀闊斧的改革,故此作為遼王第二子不可能承襲王爵的應無垠,居然也被圣后投桃報李,過繼給了其余絕嗣的親王,封為咸寧郡王,當然了,眾說紛紜,說這一位咸寧郡王能夠當上郡王,只怕還是最要緊的是,他的王妃乃是圣后老人家嫡親的娘家侄女兒,雖然不是親侄女兒,但也是圣后很寵愛的表侄女了。
咸寧郡王算起來,也是頗為精通兵事的,昔日平高麗之戰,他出巡高麗,險些因為扶桑人偷襲故此丟了好些城池,又害得昔日兵部尚書榮仲華不得不親入朝鮮來收拾殘局,后來竟然不幸被扶桑人暗害,咸寧郡王素日里頭人混賬,但還知道輕重,且深知圣后為人,軍功賞罰最是森嚴,吃了這樣的敗仗,只怕是不僅是這郡王的頭銜要沒了,這條命能不能保全都是玄乎,于是在宣州收羅殘兵,和如今鎮守海東的袁蔚亭一起,趁著平東伯等人打入高麗的時候,一鼓作氣戴罪立功,打通了前往板門店之生命通道,后來又助水師大軍出海平定扶桑本土,雖然在扶桑燒殺甚多,但多少也是立下了赫赫戰功,故此不僅還沒有死,反而加官進爵,郡王王爵準許承襲一代。
至于其余敗軍之將比如聶士誠等人那些倒霉鬼,早就斬了,那里還有咸寧郡王如此風光。故此咸寧郡王倒是也不蠢。說完了過去的事兒,只是咸寧郡王在扶桑鎮守的時候,殺了好些日本人,日本國王遣使抗議,雖然日本戰敗,但多少也要注意一些國際道義上的影響,故此圣后下令要他歸國罰他入宮讀書,不許在外面鬧事。
“金兄的父親平東伯,和咸寧郡王算的上是袍澤了,都是在高麗打過仗的,”薛蟠笑道,“他就算是再年輕,難道也不顧及世伯的面子嗎?”
“文龍兄,”金寧嘆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故此他當面在前,我也存了退讓之心,但奈何此人十分跋扈,見到我反而嘲笑我是螟蛉子,”金寧雙拳緊握,想起今日之事,不免就雙目通紅,“不堪入咸安宮讀書。”
“侮辱我也就罷了,”金寧咬牙說道,“又說我們乙班之人都是酒囊飯袋,過了年,兩班大比必然要讓我等好看,到時候只怕這乙班的人,一半要被踢出去。”
薛蟠聽到金寧如此說,不免哀嘆,入都之前,他就是有這樣的擔心,大越朝的龍子鳳孫實在是太多了,都中尤其的多,這樣王孫子弟滿地爬的情況,的確是太常見了,只怕是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如今且不就是馬上打交道了?
事兒不算大,不過是花柳之地的爭風吃醋的小事兒,大人物聽到這事兒,只是會一笑了之,可非在局中之人,自然看穿了這里頭,在局中之人,自然也就不會覺得這事兒是小事兒了,薛蟠見到金寧被罵是“螟蛉子”倒是有些奇怪,“伯父乃是平西伯,怎么……這螟蛉子的意思是?”
金寧雖然很是傷心,但說起自己父親平西伯金寶昔日的英雄事跡,倒很是驕傲,“倭人趁著家父去別處救援的時候,偷襲鎮守的城池,將祖母母親姨娘等人一概俘虜,擺在城頭逼迫家父投降,家父忠孝難兩全,十分難受之時,祖母痛罵倭寇,又好言寬慰家父,從鳳凰城上飛身而下,一死斷絕家父投降之心,其余的母親等人都一概跳下,只有我如今的母親身懷六甲跳下來之后,雖然保全性命,但斷了腿,日后也不能再生孩子了,家父深感母親的忠義,決意終身不再娶,只是將在西郊大營外見到的我收為義子,承歡膝下。”
原來有這么一節,薛蟠肅然起敬,金寧的父親面對敵人的要挾,能夠動容猶豫顯然是珍視家人,這種猶豫反而讓人覺得是個真心漢子,其母其妻聲明大義知道這事兒無法善罷甘休,反而這么一跳盡顯忠義之心,金寶終身不娶,這是何等的癡情,“實在是忠義之家,我實在是佩服的很,那咸寧郡王不過是跳梁小丑,如何和世伯能夠相提并論,他為了大越朝付出了什么,世伯又付出了什么?”
雖然是這么說,但金寧還是有些沮喪,薛蟠知道他怕是被咸寧郡王的那句螟蛉子刺心了,而且既然會做出這樣當面諷刺的事兒來,只怕更難聽的話兒也有,不單單是這一句,“金兄又何須如此?”薛蟠之前還真不知道金寧不是平西伯的親生兒子,大約這種八卦,在咸安宮里頭也有人說,但薛蟠和金寧等人交好,自然不會聽到這些,他安慰金寧,“世伯乃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漢,你難道不喜歡當世伯的兒子嗎?”
“絕非如此,”金寧忙道,“父親大人乃是我一輩子崇拜的英雄,我一輩子效仿的模范,那里會不喜歡,只是自覺有些自慚形穢罷了。”
“不必如此,以前我聽過一句話,能夠成為一家人的,必然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分,你和世伯雖然非親生父子,但如今能夠成為父子,乃是十分的緣分,別人是羨慕不來的,再者說了,你既然以世伯為驕傲,何不學著一些他的霸氣和傲然來?這些流言蜚語,自然無需理會,就好像是老虎何必去在意蒼蠅的嗡嗡叫?他不過是仗著口舌之快,金兄在咸安宮文武雙全,騎射功夫出眾,我雖然不知道咸寧郡王如何,但是他一定是比不過你的。”
薛蟠這是完全安慰朋友的話語了,他委實不知道咸寧郡王如何,只是安慰朋友,故此要把咸寧郡王說的不值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