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臉色頗為嚴肅,“人家還比你小幾歲,就已經為朝廷辦下好多差事了,你若是和他一樣有本事,把避瘟丹獻出來,然后再把鹽引辦好,一下子給西南的戰事找出錢來,隆卿在秘折里頭說的清楚,這西南平定二策,是根據薛蟠的意見修繕豐滿起來的,這樣的大才,才十五歲,怎么滴,這樣的大才,朕日后還要多用幾年的,你自己個不中用,和人家斗什么閑氣,自以為是下棋之人,卻沒想到自己不過是被慫恿出去送死的棋子!”
“你若是堂堂正正的打敗他,朕自然欣慰,還要好生獎賞于你,其余的陰謀詭計,就不必來找朕了,只怕是陰謀詭計,你也玩不過他,”皇帝說道,“此人才智過人,大約又是甘羅一類的人物,這樣的天縱之才,你若是和他放對,小心被鬧得不可開交,朕的話,你聽見了嗎?”
應弘委屈的點了點頭,“臣弟聽見了。”
“朕叫了老龐賜薛蟠克食,朕代替你去道歉,日后不許亂惹是生非!”
“皇上”
“恩?”皇帝皺眉,“怎么,還有什么話兒說?朕的面子都沒有了不成?”
“臣弟只是覺得為了臣弟,皇上無需如此,”應弘咬牙道,“若是皇上看中薛蟠,臣弟愿意去負荊請罪,不至于皇上的顏面受損!”
皇帝看著應弘微微的點頭,顯然這話說的讓皇帝滿意了,“看來你倒也不是不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好了起來吧,別再跪著了,老龐,給他搬張凳子來。”
應弘這個人是皇帝的幼弟,永和皇帝膝下無子,不免對著這一位比自己小了二十多歲的弟弟很是寵愛,此外,應弘出生的那一天,說來也巧,就是天使迎接永和皇帝入宮繼承皇位榮登大寶的那一日,世人都覺得應弘降生乃是吉兆,永和皇帝自然也是如此認為,不然不會親自賜了“弘”字來命名,弘字,大也。非是一般人可以用這個字的。他原本有些恨鐵不成鋼,應弘無緣無故去找薛蟠的茬,這就是不對勁之事,后來自己個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不得不繼續去找薛蟠的晦氣,但薛蟠此人十分厲害,不僅不輸,反而能夠反擊,讓應弘的招數潰敗,這是很不理智的舉動,皇帝素來謹小慎微,十分看不起的就是這些無用功,他語出警戒,雖然應弘還是大約不懂皇帝的本意,但是能夠體諒皇帝,愿意為了皇帝去做丟臉之事,倒是讓永和皇帝十分高興欣慰了。
“知道輕重就好,”皇帝滿意的點點頭,“須知道這世上,就沒有十全十美完全隨心所欲之事,就算朕貴為天子,也不是事事如意的,”皇帝嘆道,“你如今有朕照拂,自然無所不往,無所不順,可是日后到了官場上,難不成還要朕次次給你出面嗎?凡事要知道輕重,知道進退才好。”
應弘面上唯唯,內心卻不以為然,他沒有經過過永和皇帝枯坐深宮之中,大政一概摸不到手上,時不時還有可能被廢的悲慘煩悶局面,自然不會體會這種思進退的心情,但是皇帝這樣諄諄教導,應弘還是必須要領情的,“是,臣弟知道了。”
“你既然去了甲班,那就和無忌無恙等人多學一學,他們比你就大上幾歲,已經在諸部歷練當差了,你倒是好,還一味的鬧小孩子之間的事兒,一點朝政的大事兒都幫不上忙,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朕唯獨就是你這么一位親弟弟,若是你不好生歷練著出來幫著朕當差,朕還靠著誰?難不成還靠那些莫名其妙的侄兒嗎?”
應弘瞪大了眼睛,臉色漲得通紅,沒想到皇帝對著自己如此器重,把自己的地位看著比那些親王郡王們還要更高,“是,皇上,”他激動的都有些哆嗦了,“臣弟一定幫著皇上當差,不辜負皇上的期待厚望!”
“你有這樣的話兒,朕就知道了。”永和皇帝點點頭,“兩班大比務必要辦好,你在甲班了,凡事兒自己要有主見,也要留個心眼,不能夠讓人再當槍使了,若是再丟了名聲,到時候朕是絕不會給你什么差事的,至多給你點銀錢從此混吃混喝罷了!”
大越的宗室親貴勛親等,大致可以分成兩個前途,堪用的,上進的,有才干的,自然可以當差辦事,就算是宗室王爵等人,也不會被皇帝猜忌不至于說什么事兒都不能干,和前明那些被圈養在地方上混吃等死的王爵完全不一樣,是大大的有前途的,別說是普通的差事,就是連兵權,也可以染指的,比如那咸寧郡王;另外一種,就是如果你沒有本事,或者是不愿意當差干活,只愿意混吃等死的,那也可以,自然比如說咸寧郡王的父親,榮國府和寧國府的當家人,都是如此,只要領著俸祿就行,但是在朝堂上有多少話語權,那是可想而知的。
永和皇帝雖然疼愛這位幼弟,但也要為他計較長遠,若是實在是爛泥扶不上墻,那么也還好讓他領著豐厚的俸祿混吃等死就是了,才不配位,只怕將來的禍害更大。所以永和皇帝這一番話既是警告,又是鞭策。
應弘十分感激的拜別永和皇帝,龐得祿不一會又回來稟告:“薛蟠領了萬歲爺賜給的克食,深感圣德,已經當場吃了一盒,剩下的說要帶回家給家人同享圣恩。”
“這個小子,”永和皇帝點點頭,“和隆卿倒是頗像,總是惦記著家里人,罷了,不去管他了。”
“萬歲爺,奴才覺得,這個人還是要敲打一番的才好,”龐得祿垂著手說道,“畢竟,四爺可是萬歲爺的親弟弟,這打罵罰,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來辦。”
“這話是不錯,只是如今朕還要用他,”永和皇帝瞇著眼,神色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些看不清晰,“要用他鬧騰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