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大官人

一百零三、聽戲

這話就說的有些不通了,須知道這個時代之中的大家伙,特別是大宅門和宮廷之中,最喜歡的娛樂活動是就看戲,需求決定了市場,大家伙都喜歡看戲,于是這梨園行當就是無比的強勢發展起來,除卻南戲之外,另外更是有川劇、秦腔、粵曲加上四大班進京之后形成的京戲,真真是流派紛紛,各展其長,十分的熱鬧。

圣后最愛聽戲,時常在政務繁忙之暇,聽戲取樂,自己個喜歡,也要太監宮女們看,看戲的時候不拘身份,只要沒差事的人,都可以站在邊上看,故此宮里頭是不會沒有戲看的,何況這《長生殿》,也不是說什么禁毀的戲碼,怎么就沒得看了?

何況這些小太監并不會懂什么男歡女愛的,也不用擔心對著青少年有什么錯誤的引導作用,自然沒什么不能看的了,薛蟠笑道:“這戲難不成宮里頭沒演嗎?”

“我是從未瞧過,”那個小太監笑瞇瞇的說道,“素日里頭都是看一些喜慶吉祥的戲,這些戲是見不到的。還有什么好的?還要瞧一瞧!”

那須生和青衣上來請安,賈璉放了賞,既然還要看,于是又問上來垂著手在邊上伺候的班主有什么戲,薛蟠見到這個太監喜歡這些個,于是問班主,“要那些小生小旦別致的戲兒!”

這話班主自然是心領神會,故此特意回稟道:“有的,自然有的,大人們想要看的戲兒自然都有,我這里還有《琵琶記》《牡丹亭》《南柯夢》的幾出好戲,都是極好的,雖然我這草臺班子,行當不全,但這旦角小生的戲,是最好不過了,若是不好,也不敢上來污了大人們的法眼。”

素來這大戶人家看戲是從來不會看這些草臺班子的,都是要找三元四喜這種大班子,故此這班主也要抓住機會,今日若是奉承好了,只怕是好幾年都有的吃用了。“還有一出《谷陽縣》的折子戲,”那班主笑的有些淫蕩猥瑣,“實在是精彩極了,等閑外頭人我都是不演的。”

“什么谷陽縣?”薛蟠也是看了不少戲的,怎么這出戲從未聽到過,故此還饒有興趣,“說的是什么故事呢?”

“說的是那潘金蓮和西門大官人的故事……”

說到這里,薛蟠和賈璉哪里還不知道說的是什么,這明顯就是要說西門大官人和潘金蓮勾搭成奸的故事啊,難怪取名叫做谷陽縣,這兩個人的嘿嘿嘿故事,不就是發生在谷陽縣里頭嗎?薛蟠忙打住:“得了得了,就別說這個了,這戲不看,我們不喜歡看!”薛蟠義正詞嚴,宛如正人君子,“換別的來!”

“那就看《牡丹亭》的驚夢?”

這也不太合適吧?薛蟠心里頭暗暗嘀咕,這到底也是說的不是什么健康的戲,他還想著怎么搪塞過去,那小太監發話了,“這《谷陽縣》,薛大人,為何我們看不得?我倒是想看看這出戲演的是什么呢!”

這戲可不好看,萬一這幾個太監,特別是這個身份不明的太監,在這里頭見到了不得了的畫面,日后有什么風波,可是要怪罪到榮國府這里頭的,聽到這太監要看,薛蟠忙道,“這戲可沒什么好看的,無非就是這西門大官人讀書十分的不上進,這個做長輩的潘氏故此特意花了很多的心思來幫著西門大官人讀書,不知道公公是否知道孟母三遷,說的就是這教書育人的故事。不知道公公是否要聽這個?”

“趕緊打住了,這出戲是不看的,”那小太監聽得教書育人的事兒,就頓時有些不高興了起來,還對著那個班主瞪眼睛,“這樣的戲兒我在宮里頭不知道見到多少個了,誰要看這個,趕緊著換了!”

賈璉瞠目結舌的看著薛蟠,這他么的也可以這么瞎編亂造的?自己也沒看過這《陽谷縣》呢,倒是也想著看一看,這大好的機會就這樣被薛蟠給打岔了,“那就選別的來,”薛蟠瞥了一眼那班主,“總是要文理細密的那些才好!”

薛蟠的意思,班主聽懂了,就是要帶些男女愛情的戲兒,卻不能很露骨的那種,于是自然就心領神會,先是上了《牡丹亭》的《游園》《驚夢》二折,這兩出一演,那小太監頓時就不說話了,聚精會神的看完了這兩出戲,直到睡夢之中幽會柳夢梅的杜麗娘被丫鬟春香叫醒,這兩出戲才算是結束了。

那太監點點頭,“的確是好戲,我往日只知道這湯臨川的四夢極為厲害,卻不知道這里頭最厲害的還是這《牡丹亭》!薛大人,你以為這杜麗娘,為何要先死再生呢?”

這還有什么可說的?無非是揭露了封建社會禮教對于少女杜麗娘從身體到思想上全面的束縛,使得杜麗娘不得不早亡,但是由于堅持了正確的理想信念,故此她又復活回來,重新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而作出努力,實在是傳統文化下中國傳統女性對于封建禮教的一次巨大的沖擊!

不過以上這一段當然不能說,薛蟠干笑,“那是必然杜麗娘有一執念,這執念讓她死而復生,最終可以達成自己的目標,人若是有這樣的勁兒,不怕什么事兒辦不成。”

那小太監若有所思,聽了薛蟠的話,“你這話倒是不錯,雖然帶著一股子的說教意味,可寓教于戲曲里頭,倒是比那些腐儒要強多了。”

這一番鬧騰,也就個把時辰過去了,那首領太監還預備著看戲,卻被身邊的小太監們都勸住了,“時候不早,還是早些回宮復命吧,咱們的差事還沒完呢。”

“這就罷了,”那小太監意猶未盡的起身,滿桌的燕菜倒是動也不動過的,“今日來這里頭原本是你們榮國府怠慢我們了,上了這些個不能吃的菜,原本我是要回去稟告萬歲爺,重重的責罰你們的,”那個太監頗為威嚴的說道,這站起來,薛蟠才發現這個太監看上去還是年幼,不過身量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