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臻兒偷笑,“大爺還說自己個沒醉?都醉成什么樣子了,這會子酒茶都分不開了呢。”
李馬鹿幫襯著薛蟠安置了一番,又等著臻兒端了熱水上來伺候薛蟠洗臉,見到沒什么事兒了這才告辭離去,臻兒感激道,“若是李大人您,今個可是難回來了。”
“不過是舉手之勞,”李馬鹿笑道,“今個我先回去,明個等著我來送早飯,臻兒兄弟切不要忙,晚上多看著你們家大爺,明早我把早飯和熱水一概都帶來是了。”
李馬鹿自行離去,臻兒給薛蟠擦臉洗漱了一番,許是外頭寒氣一逼,房里頭熱水刺激了一番,這會子清醒回來,薛蟠又咕嚕咕嚕喝了一杯茶,臻兒要薛蟠睡一覺,薛蟠擺擺手,指了指窗外,“外頭太陽都還大的很呢,睡什么覺,這會子若是睡了,只怕是晚上都不得睡了。倒茶來,我再喝幾口潤潤嗓子,誰說我喝醉了,我還清醒的很呢,”薛蟠高興之余還唱了兩句京劇:
“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
“唱的好啊,”外頭響起了鼓掌之聲,薛蟠醉眼朦朧之中看著外頭走進來了兩三人,都是穿著太監的服飾,薛蟠一時半會看不清楚,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瞧,才見是一位之前見過頗為面善的太監,他拍著手進了門,對著薛蟠笑道,“我卻還不知道薛大人你居然還會唱戲!”
聽到這么幾句話的聲響,薛蟠才聽出來是那一日代表內廷來監察大觀園建設進程還和賈璉等人鬧起來的重華宮小太監,這會子他怎么來了?薛蟠支著身子,將手放在炕桌上,笑道,“小公公來了,對不住對不住,今個在下喝得有些多了,不能起身相迎,還快快坐下,我這里頭還有茶水,滾燙的喝一些,去去寒氣。”
“我適才聽得你唱的兩句,倒是以前從未聽過,這話語雖然淺白,可里頭的意思,卻是有許多內涵,我在外頭偷聽得,忍不住就叫好了。”
“這是貴妃醉酒里頭的詞兒,說的是唐明皇原本和楊貴妃約好一見,楊貴妃盛裝打扮,直接壓倒了沉香亭畔的牡丹花,但唐明皇卻被梅妃請去,不得這邊和貴妃相見,貴妃惆悵之余,借酒澆愁,故此唱了這么一句,咱們自然不是楊貴妃了,只是這人生在世,實在是匆匆又匆匆!若是許多事兒看不穿,那么未免活的太累了,世事如枷鎖,越放不下看不穿,那么枷鎖背在身上,就是越來越多,越來越重。”
“這身上的枷鎖多了,那么身子就越發的沉重,步履蹣跚行走緩慢,自然就沒有什么好的心情,許多時候,總還是要將那些不值得背負的東西一概都放下了,就好像是楊貴妃一樣,人生在世如春夢,想要開懷,那就多喝幾杯罷!”
薛蟠這心靈雞湯倒也不是說存心要灌給這個太監喝的,更多的是有感而發,只是那太監似乎聽了進去,若有所思,“難不成薛大人你也有不如意的地方嗎?”
“只要是人,這不如意的地方就有,”薛蟠等著那小太監坐下來,給他倒了一杯茶,只是手晃晃蕩蕩的,還有些發不上力,倒是倒了一大半在炕桌上,“我又不是神仙,做不到事事如意,怎么可能沒有煩惱的地方嗎?”
“薛大人有什么煩惱的?”那小太監所有所思,聽到這話又對著薛蟠笑道,“人人看來都說你少年得志,鮮衣怒馬,春風得意的好時候,難不成也有不少煩惱?”
難道就沒有煩惱嗎?薛蟠搖搖頭,“自然是有的,只是許多事兒,不能說出來,”這時候喝醉酒了,薛蟠眼神迷離,倒是想起了許多前塵往事,上一輩子那些回憶好像是在腦海里不停的閃現,薛蟠搖搖頭,又用手托住了愈發沉重的頭顱,“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許多煩惱是沒法和人說的。”
“思來想去,這煩惱啊,還是現如今最少,”薛蟠大發感嘆,“學生時代,大約只要讀好書,把高ing可做好就成了,日后出仕,這官場上的糾紛,成家立業的困惑,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煩憂,將來生兒育女教養小孩子的煩惱,這些事兒都會一樣樣的壓上來,那時候煩惱才多呢,嗨!我這會子,也不過是為賦新詩強說愁了!”
“薛大人的話,倒是看得穿,”小太監又問,“聽著你的嗓子,似乎也是梨園的行家,不如這時候唱幾首如何?”
“我可不算什么行家,但是這走南闖北,倒是見了不少好戲,可以和公公你說說,”薛蟠這會子喝醉了甚多,絲毫也不顧及什么,指手畫腳,唾沫橫飛,自己所見過喜歡的曲目,一樣樣的都說出來,興致到了,還站在炕上比劃了兩下,嗓子是猶如破鑼一般,唱的實在是有些慌腔走板,臻兒都忍不住掩耳,那個小太監倒還是興致勃勃,拍著手交好。
“人生如戲啊,”薛蟠說了這么些時候酒意翻滾上來,倒是真的有些支撐不住了,他打了一個酒嗝,“咱們這些人在世上,不就是妝扮演戲過場嗎?只是這戲臺子上頭,這一次演砸了,下次再重新演就是了,可咱們這些人的人生,卻是不能重來,這一次演砸了,下一次就沒機會咯。”
“這就是薛大人謹小慎微的緣故嗎?”
“我,謹小慎微?”薛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瞪大了眼睛問那小太監,“那里的話,我不過是膽子小,許多事兒不敢做罷了,不過呢,若是有人惹了我,”薛蟠惡狠狠的說道,“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沒有說輕易繞過的道理!”
薛蟠說完了這么一席話,支撐不住,也不和那小太監告罪,徑直就在炕上躺了下來呼呼大睡起來,那小太監看著薛蟠有趣,另外站著伺候的太監們卻是一臉的鄙夷,“薛大人醉了,主子,咱們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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