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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因顧惜朝書名:
她好不容易夾了一個起來,可偏生筷子不便,一下子就掉在了桌子上,隨即滾到了地上,劉姥姥作勢欲撿起,可地下早就有人撿了出去了,劉姥姥嘆道,“一兩銀子,如今這味兒嘗也沒嘗,聽個聲兒也沒了!”
眾人已沒心吃飯,都看著她取笑。賈母又說:“誰這會子又把那個筷子拿出來了,又不請客擺大筵席!都是鳳丫頭支使的,還不換了呢。”地下的人原不曾預備這牙箸,本是鳳姐和鴛鴦拿了來的,聽如此說,忙收過去了,也照樣換上一雙烏木鑲銀的。劉姥姥道:“去了金的,又是銀的,到底不及俺們那個伏手。”鳳姐兒道:“菜里要有毒,這銀子下去了就試的出來。”劉老老道:“這個菜里有毒,我們那些都成了砒霜了!那怕毒死了,也要吃盡了。”賈母見她如此有趣,吃的又香甜,把自己的菜也都端過來給他吃。又命一個老嬤嬤來,將各樣的菜給板兒夾在碗上。
劉姥姥自然大嚼不必說,板兒原本是怕生,可丫頭們招待他,一下子倒也熟了,吃了飯后,別的地方不去,倒是跑到了薛蟠身邊來,烏溜溜的一雙綠豆眼睛盯著薛蟠,薛蟠還因為板兒沒吃飽,于是夾了一個銀絲松瓤卷給板兒,板兒搖搖頭卻是不要,“這孩子,”薛蟠瞧將板兒臉上油漬一塊,于是拿了熱毛巾來給他擦了擦,“瞧著倒是還算機靈,”薛蟠對著王夫人說道,“不知道日后如何。”
王夫人略微點了點頭,不置可否,探春笑道,“大哥哥若是喜歡,不如也帶著他是了,憑他家里頭如何,總是比不過大哥哥這里的。”
薛蟠摸了摸板兒的頭,“這個小孩倒是有趣,咱們家算起來,倒是沒有這樣的。”
這邊說著話,那邊也吃的差不多了,賈母王夫人等人到探春臥室去說話,這邊收拾殘席,又上了一桌,劉姥姥見到這邊李紈和鳳姐才坐下來吃飯,嘆道,“別的倒也罷了,我就愛你們這禮出大家,禮數上的事兒,旁人是再也比不過的,只是這樣子不在一起吃飯,倒是少了些樂趣。”
鳳姐笑道,“姥姥可別生氣,剛才拿著你取笑來了。”一言未了,鴛鴦也進來笑道:“姥姥別惱,我給你老人家賠個不是兒罷。”劉姥姥忙笑道:“姑娘說那里的話咱們哄著老太太開個心兒,有什么惱的!你先囑咐我,我就明白了,不過大家取笑兒。我要惱,也就不說了。”鴛鴦便罵人:“為什么不倒茶給姥姥吃!”劉姥姥忙道:“才剛那個嫂子倒了茶來,我吃過了,姑娘也該用飯了。”鳳姐兒便拉鴛鴦坐下道:“你和我們吃罷,省了回來又鬧。”鴛鴦便坐下了,婆子們添上碗箸來,三人吃畢。鴛鴦便問:“今兒剩的不少,都那里去了?”婆子們道:“都還沒散呢,在這里等著,一齊散給他們吃。”鴛鴦道:“他們吃不了這些,挑兩碗給二奶奶屋里平丫頭送去。”
鳳姐道:“她早吃了飯了,不用給她。”鴛鴦道:“她吃不了,喂你的貓。”婆子聽了,忙揀了兩樣,拿盒子送去。鴛鴦道:“素云那里去了?”李紈道:“他們都在這里一處吃,又找他做什么?”鴛鴦道:“這就罷了。”鳳姐道:“襲人不在這里,你倒是叫人送兩樣給她去。”鴛鴦聽說,便命人也送兩樣去,她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又吩咐,“給襲人丫頭也送兩萬去。”
鳳姐笑道,“怎么今日你這蹄子,倒是想到我那表弟房里頭去了,你這是什么個意思?”
這時候李紈到里頭去伺候,劉姥姥也跟去了,單單只有鳳姐在這里,鴛鴦于是將外頭今日史家來說的事兒告訴了鳳姐,“我倒是有些拿不住主意,幸好薛大爺來了,聽了他的意思,我這才放心下來。”
鳳姐雖然知道凡事應該以賈母為重,但她較之鴛鴦,卻也是多了一些見識,“史家這樣的事兒出了!可是了不得!難道蟠兒說了會幫襯著料理了這事兒?”
鴛鴦點點頭,“我也有些不信,只是他似乎說的堅決,二奶奶,你覺得,如何?”
鳳姐眼珠子轉了轉,“你自然是不錯的,只是這事兒還要再周全一些才好,”鳳姐忙叫了丫頭過來,“問問看二爺,外頭史家的事兒知道不知道?若是知道什么,快著些進來找我,把話兒說清楚了才好!”
這邊暫時事畢,鴛鴦又問婆子們:“回來吃酒的攢盒,可裝上了?”婆子道:“想必還得一會子。”鴛鴦道:“催著些兒。”婆子答應了。
鳳姐等來至探春房中,只見他娘兒們正說笑。探春素喜闊朗,這三間屋子并不曾隔斷,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堆著各種名人法帖,并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那一邊設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的白菊。西墻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聯云:
煙霞閑骨格,
泉石野生涯。
案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官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傍邊掛著小槌。那板兒和眾人略熟了些,便要摘那槌子去擊,丫鬟們忙攔住他。他又要那佛手吃,探春揀了一個給他,說:“玩罷,吃不得的。”東邊便設著臥榻拔步床,上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板兒又跑來看,說:“這是蟈蟈,這是螞蚱。”劉姥姥忙打了他一巴掌,道:“下作黃子!沒干沒凈的亂鬧。倒叫你進來瞧瞧,就上臉了!”打的板兒哭起來,眾人忙勸解方罷,平兒拉了板兒出去,好生哄了一頓,見板兒不哭了,平兒這才又送了回來,叮囑丫頭們要看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