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的馬在后街跑得飛快。
所有看到的族人都早早避開。
東、西二府在干大事,他們不能添亂,當然,也不敢添亂。
相比于他們這些族人,賴家與東、西二府反而更親近。
如今兩府賴家都被拔了,他們……,雖然不至于被拔了,但人家真要克扣他們的供給,那日子也是過不下去的。
此時,賈璉的眼中也確實沒有他們。
他在想蓉哥兒。
這個常跟他屁股后面轉,偶爾還求庇護的侄兒,真是干出這樣大事的人嗎?
珍大哥在時,這孩子跟避貓鼠兒似的,怎么才十來天的工夫膽子就這樣大了?
是尤大嫂子在給他出謀劃策吧?
想到那位嫂子用水月庵凈虛生生的擺了二嬸一道,賈璉就懷疑,這事也是她的手筆。
只是這次她推出了蓉哥兒。
嘶~
賈璉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大家都小瞧了這位嫂子呀!
他家鳳兒傻頭傻腦的精明在表面,這位嫂子才是不聲不響干大事的。
“二爺!”
聽到馬蹄聲,雙壽急忙替自家主子迎出來,“您怎么在這個時候過來了?”
“蓉哥兒呢?”
賈璉翻身下馬時,看到幾輛蓋得嚴嚴實實的馬車正從里面出來,心里明白,這邊已到收割戰果的時候了。
“璉二叔~”
蓉哥兒人未到,聲也出來了,他見到賈璉先行了個禮,“侄兒才說忙完了就去看你們呢,您倒是先過來了。”
“客氣什么?”
賈璉也好奇他要如何處置賴升,一邊往里走,一邊問:“老太太擔心你這邊,賴升那里……,你要如何處置?”
“他們夫妻想要過去服侍我爹。”
什么?
賈璉的腳步微微一頓,忍不住拍了拍侄兒的肩膀,“做的好。”這真是一個對雙方都好的方案,“他們什么時候去?五七嗎?”
“是!”
蓉哥兒點頭。
“尤大嫂子呢?她知道……”
“一直都是母親助我。”
說到繼母,蓉哥兒的面上都柔和起來,“璉二叔,你們那邊……也抄到了?”
如果沒有抄到,跟璉二叔過來的,應該還有賴大和賴嬤嬤。
“抄到了。”
想到抄到的東西,賈璉的心情忍不住就好了起來,“干這樣的大事,你怎么把我忘了?”
找他爹干啥呀,找他啊!
如果找他,今天這事說不得更圓滿些。
賈璉很遺憾,這樣大的功勞他居然錯過了。
“……您不是在政叔爺身邊嗎?”
蓉哥兒笑了,“再說我們都回了,政叔爺在那邊也待不住啊!”
賴大少時,可是跟著政叔爺的。
政叔爺要是提早回來,賴大說不得就會表現一把迎接出來。
憑他的精明,賴升這邊大概也不能這么順。
蓉哥兒覺得今天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璉二叔放心,侄兒這邊還有不少莊頭、管事、掌柜有問題。”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不過我們這邊有問題,西府那邊大概也同樣,按住賴大,讓他把該咬的人都咬出來,您還有的忙。”
什么??
賈璉忍不住磨牙,“賴大死了。”
死了?
“什么都沒交代就死了?”
蓉哥兒震驚,“那你們抄的有賬本嗎?”
“……沒有。”
賈璉郁悶。
他爹干事果然不靠譜。
這邊都抄的有賬本,他居然不知道找賴大要。
就那么看著他死了。
“……那就弄一個假的吧!”
蓉哥朝雙壽使了個眼色,“我這邊給你抄一份,回頭二叔看著或減或添,改成你們那邊的人。”
兩邊的奴才都是一個樣。
“您現在回去,讓郝叔爺說他手上有賬本,不過看在祖宗的關系上,讓那些個家伙自己把該交的交出來。”
這?
“行!我這就回去。”
賈璉當機立斷,“等弄到了,叔叔再重謝你。”
那些個奴才盤根錯節的,又都滑不溜丟,錯過今天,以后大概都會把尾掃得干干凈凈。
賈璉來的有多快,走的就有多快。
此時,賴嬤嬤恨不得把眼睛哭瞎。
她的兒子怎么就這么沒了呀?
這么多年,他們為老太太做了多少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她都這個樣子了,老太太怎么狠得下心?
饒她兒子一命就這么難嗎?
賴家做了榮國府幾代的管家,主子們賞賜也有不少,如今全被抄了去還不行嗎?
為什么就不能給個恩典饒他一命?
賴嬤嬤又傷心又痛苦。
只恨時間不能往前推一點,如果能往前推一點,她肯定會在東府抄侄子賴升家時,就把老太太帶過去營救。
賴嬤嬤好恨!
蓉哥兒小小年紀,做事怎么可能這般風雨不透?
一定是尤氏在背后出謀劃策。
就好像她對付太太一般。
太太就是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賠了好些銀子。
可恨他們所有人都小看了她。
賴嬤嬤心潮起伏太大,血不歸經,猛地又吐了一口血。
“嬤嬤,您放寬心。”
賈政看著慘然,抓著她的手,“接下來不會再有事了。”
幾輩子的交情不該弄成這樣呀!
“嗚嗚~嗚嗚嗚~~~”
賴家人的哭聲一下子都大了些。
不過心也定了些。
只是……
性命保住了,他們又忍不住為自己的前途擔起心。
家被抄了,府里大概也沒他們的容身之地了,以后可怎么辦?
背靠賈家這棵大樹,他們家在這京城也算有頭有臉,這般一朝傾覆……
賴尚榮哭得眼珠子疼。
爹沒了,奶倒了,娘的差事也干不成了,家……,從今天起大概也不是他的家了。
原先打算捐官……,不用說,也不可能了。
這一大家子以后可怎么辦?
賴尚榮心疼祖宗們攢下的家業,心疼他屋里的一切。
一時哭的恨不能暈過去。
他們在這邊哭的傷心,賈母看著不停表功,還想爭財的大兒子,到底松了一點口,“賴家也有莊子、鋪子,回頭你各選一個做私產。”
就這?
賈赦還想要更多。
“兒子還答應給幫忙的人賞錢。”
他討好老母親,“抄了這么多,要不您也給兒子一點賞?”
賈母:“……”
她真是一點也不想給了。
可是胡子都快白了的兒子,這樣朝她要,一點不給好像也不行了。
“家里缺你銀子使嗎?這樣吧,回頭從這里再拿三千兩抬你們大房去。”
“那……這金板您再給兒子一塊吧!”
賈赦努力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