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讀書郎

第四十六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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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心意

這次回家,林如海拉著陳恒就直奔家中正堂,連書房都沒顧得上去。賈敏見這師生二人喜氣洋洋的聯袂而來,已經看出幾分古怪,“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晚。”

“陛下有事,我跟恒兒就多留了一會。”林如海語氣十分愉快,根本沒去掩飾嘴角的笑意。

賈敏還猜不到兩師徒賣的什么關子,林黛玉卻是’呀‘了一聲,她第一時間就注意到跟著進來的信達。后者手里捧著一個托盤,上頭是陳恒新的嶄新官袍。黛玉驚喜道:“兄長,你升官啦?”

被妹妹亮晶晶的美目看著,陳恒難得露出幾分羞澀。也不知道是不是寶琴點破的緣故,他現在有些怕跟黛玉對視。只喃喃道:“是啊。”

賈敏順勢看過去,見是一套嶄新的藍袍,上面的補子是一對戲水的樣式。是種形似鴛鴦的鳥,寓意臣子的堅定忠心。

嫁到文官世家,賈敏對此類事情自然清楚的很。雖只是個七品官,晚輩能升官就是好的嘛。她的神色雖然高興,卻未見多少激色。正要出言恭賀、勉勵晚輩一番。林如海已經牽住夫人的手,笑道。

“你啊,可別以為恒兒只是個尋常的七品芝麻官。”

賈敏眨眨眼,跟黛玉一起面露不解。朝堂中,算上清貴的七品官,只有翰林院編修。那是給每科殿試的榜樣、探花所設。林如海的第一個職務,就是這個。可恒兒又不是進士,怎么可能擔任翰林院的職務?

“他現在是六科給事中了。”林如海轉頭,看著身側的學生,臉上全是驕傲和自得。

哈哈哈哈,多好的孩子,還不是我在揚州發現的,哈哈哈哈。

林黛玉對朝廷的職務不太清楚,賈敏真是給嚇了一跳。她當然知道陳恒是給李贄召至京師,不過才知道陛下對陳恒如此器重。歷事一年,就能擔任這等職務。不管是升遷速度、還是官職的重要性,都算得上十分夸張、恐怖。

“這真是大好事啊。”賈敏驚喜道,同時深深看一眼陳恒。如今再看這個山村少年,竟也覺得對方眉清目秀起來,隱隱有把家中寶玉比下去的張揚氣勢。

林黛玉透過母親的神色,也是隱約猜到六科給事中的厲害。心中一跳,忍不住轉頭,又驚又喜的看著陳恒。這小子才收拾好自己的復雜心情,當著賈敏的面,只敢心虛的回以微笑。

“兄長,真厲害。”

“妹妹也是。”

陳恒說完這話就后悔了,別人好心夸他,自己也太緊張了,這回的叫什么話。

林黛玉的心情正被喜悅充盈,只頑皮的勾勾嘴角。她走到信達面前,用手指撫過兄長的官袍,又瞄了瞄陳恒的身形,高興道:“兄長,這衣服還要改一改吧。”

陳恒還來不及說話,林如海已經點頭道:“確實要改一改,不然明天上早朝,被人參一個衣冠不整,也是麻煩的事情。”

陳恒這才恍然,對哦,當了六科給事中,自己還要趕著上早朝呢。

“先吃飯,先吃飯。吃完飯,我就安排人量一量恒兒的尺寸。”賈敏語氣利落道,卻讓林黛玉聽出一點機會,一雙靈動的眼睛轉了幾下,就看向兄長。陳恒一細想,就猜到對方想做什么,微妙的眨眨眼睛,以示回應。

這兩人自幼相伴,好似有心有靈犀的默契。只一個對眼,就明白彼此。林如海從旁洞若觀火,卻不會去管兩個小輩的心思。

一家人愉悅的坐在桌前,四周點著通明的燭火。因碰上大好事,賈敏臨時又叫廚房多燒了兩道菜。大家吃的都不快,林如海更是頻頻自斟自飲起來,陳恒不善酒,就在旁當個好醉的興客。

林如海今天的興致真是不錯,喝到臉紅上了頭,才慢慢給陳恒講起對方離開后,臨敬殿內發生的事情。

原來,李贄想要升陳恒的官,還是經過幾番波折。最開始,李贄跟溫時謙都屬意他去戶部擔任主事,幫著繼續操持海事的詳務。可顧載庸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覺得身為舉人擔任主事不妥。

吏部尚書自然緊隨其后,這壞的是朝堂的規矩。顏虎雖是第二個說話,反對的卻最為激烈。他提議給陳恒一些賞賜即可,想去戶部也可以去。但是主事之職,絕對不能給。

陳恒在朝中資歷終究太淺,林、韋二人雖有話語權,可在低階官員的任免上,吏部的話語權確實太重。重到李贄也得聽取顏虎的看法。

“所以才有了六科給事中之職嗎?”陳恒這才恍然,一邊拿起酒杯給林如海倒酒。

“嗯。六科你也知道,這里面的任免,都在陛下手中。”林如海今天話很多,一來是給妻兒說些外頭的事情,增廣見聞。二是給陳恒科普官場的門道。

“侄兒知道了。”

接了這個職務,不管以后再做什么,都會被看成李贄的嫡系、親信。對此,陳恒也是坦然接受。沒辦法,人微言輕,能有個大樹罩著就知足吧。他還遠沒到可以做選擇的時候。

“舉人也可以當給事中嗎?”林玨還是個童生,對此類事情好奇得很,也好奇進士跟舉人的區別。

“這是陛下儲備人才和親信的地方,自然是可以的。不過閑話也少不了。”林如海提前給陳恒打起預防針,“而且現在身居此位。會試時,只能考中三鼎甲,不然就是中一個傳臚,外頭也容易有非議。”

會有什么樣的非議,陳恒都不用多想,就能猜的七七八八。忙道:“侄兒明白,等忙完陛下的差事,我會安安心心閉門讀書。”

林如海欣慰的點點頭,他如今看陳恒越看越滿意。總覺得這小子哪哪都好,就是黑都黑的如此特別。更放心對方的上進心,也不愿在此事上過多叮囑。

林黛玉最是關心陳恒的事情,在旁掐指算了算,發現明年又是鄉試,后年二月就是會試。這樣一算,也就不到兩年的時間。她又關心道:“那兄長去參加會試,豈不是又要從頭來過?”

她問到這個問題,林如海跟陳恒同時輕笑,前者道:“即是觀政歷事,資歷自然是做數的。”他又對著學生道,“你若能考中三鼎甲,翰林院到是可去可不去。若是有心多熬一些主政經驗,那天下皆可去的。”

這里的天下,說的自然不是一些尋常上縣,而是范圍更大的州府之地。陳恒對此也是心里有數。這也是會試對肯歷事的舉人的優厚待遇。若不能如此,六部上哪招勞力來干活。

三年一屆的會試才一百多名進士,根本不夠六部和天下州府瓜分。眼下雖然開始官少人多的苗頭,也遠遠沒到王朝末期進士滿地走的程度。

黛玉夾了一筷子到爹爹碗里,陳恒也在旁適時問道:“那伯父覺得呢?”

知道這孩子想問什么,林如海沉吟片刻,解惑道:“如今朝中越來越重視官員的主政經歷。你看我跟韋兄曾先后任職揚州知府。溫大人曾擔任兩湖知府,你們兵部的沙大人更是主政過順天府。”

林如海頓了頓,“明年鄉試過后,廣東巡撫沈廷芳,也會升至內閣擔任次輔。你將來若是有心內閣,外任是必須要走的過程。而且越早越好,越久越好。等資歷熬夠了,回到中樞,就可以不用考慮外調的事宜。”

陳恒飲了一口小酒,聽著老師的規劃,不住點頭。一旁的賈敏聽完這對師生的話語,才真正明白少年郎的前途無量。在相公眼里,對方的未來已經能延伸到內閣之中了嗎?

“那爹爹呢?爹爹可以進入內閣嗎?”林玨興奮道,官居一品,而且不是榮休的加賜。是正正經經的一品大員。自己難道還能當一回衙內?

林如海笑笑,只搖搖頭,直接打消家人的期望。“爹這輩子,能坐到這個位置上,已經知足了。”

個中緣由他不好給妻兒細說,只微妙的橫了學生一眼。陳恒一細想,就明白里面的關鍵。伯父身上有賈家的因素在,哪怕將來賈家被抄家了,李贄也不會允許勛貴的一點因素摻合到內閣去。

文必須是文,武必須是武。這是當權者的忌諱,與李贄有多欣賞林如海無關。其實從李贄讓林如海擔任左都御史,就能看出一二。前路已盡,君臣情分就該到這為止。再想往上努力一把,就會為難彼此了。

饒是林黛玉多聰慧,尚不能猜透官場的隱私。可她此時也懶得多猜,一個心思都被陳恒升官的喜悅占據,只覺自己身子都輕飄飄的。

吃過晚飯,陳恒回到自己屋內,還沒坐多久,林黛玉就領著紫鵑上門。這倆人明明知道自己在屋里,偏要作怪的敲起門,故意出聲問道:“兄長,你在屋里嗎?”

“進來吧。”陳恒滿是無語,感覺黛玉越來越頑皮。

少女先是探進半個身子,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兄長,沒做什么不該做的事情吧。那妹妹可就進來咯……”

“胡鬧,你明明就在偷看。”陳恒看了一眼少女的指縫,才哭笑不得的做出請的手勢。

“畢竟哥哥長大了嘛。”黛玉抬了抬下頜,臉上全是機靈古怪。

“額……”陳恒一聽這詞,莫名的心虛。只好僵著脖子點頭,又問起對方的來意。

他們兩人誰跟誰,這事還用猜?林黛玉抿了抿唇線,笑道:“兄長,要是不喜歡妹妹來,妹妹這就先走了吧。”

“錯了錯了,兄長錯了。妹妹,你來吧。”陳恒只好站起身,張開雙手。

林黛玉嘿聲笑過,從紫鵑手中拿過細繩,站在陳恒的身后,量著對方身子的尺寸。

一股暗香撲鼻而來,陳恒站穩如崖上老松,心中卻是百轉千回,頗有騷動的螞蟻爬過身上。

“妹妹,你快點。”

“催什么催。”林黛玉瞪了他一眼,“我就慢慢來。”

我要親手給你改衣服,你還嫌棄我慢手慢腳。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別把我衣服改小了。”陳恒也是心虛道,他才想起來,這輩子都沒見妹妹拿過幾次針線。

“少爺,我會幫小姐忙的。”紫鵑忙在旁出聲助拳,她是多有眼力勁的人,怎么會讓小姐處于弱勢。

林黛玉得意的揚揚眉,一副‘你看吧’的表情。陳恒笑了笑,趁著無事可干,干脆在心中背起三字經。

左右慢悠悠的收拾完陳恒一頓,林黛玉見兄長一直不說話,就猜到對方在開小差。趁著對方想的入神,忙冷不丁問:“兄長在背什么?”

“三……”真叫一個好險,陳恒話到嘴邊,才硬生生停住。

林黛玉莞爾一笑,提著裙擺道了一聲,“兄長晚上記得喝些醒酒湯再睡。妹妹先跟紫鵑姐姐去忙,保準不耽誤你明天上朝。”

“有勞妹妹。”

陳恒不敢多話,恭恭敬敬的送著黛玉出了門。才若有所思的坐回位置上,想著自己剛剛跟黛玉的近距離接觸,一時出了神。

等信達端著洗漱的臉盆回來,正見到素日鎮定自若的二哥,用一只手掐著自己的臉頰。

“二哥,你怎么了?”

陳恒忙咳嗽一聲,“你還小,別管多。”

想娶二品大官的千金,這種事,在沒個具體的辦法前。他是不會允許任何人知道,就怕說開了,大家回不到以前。

林如海也在賈敏的服侍下準備歇息,夫妻二人揮退了伺候的下人。難得并肩坐在床頭,彼此說著貼己話。自從林家搬到京師,林如海比在揚州還要忙。他們夫妻倆,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溫情時刻。

伺候著醉酒的林如海脫去衣物,都是老夫老妻,賈敏直接推著林如海趕緊上床。明天,這爺們還得趕早朝呢。

“夫人……”林如海一躺下來,手就不老實。

“停停停。”賈敏正愁的很,哪有功夫搭理這個醉漢。只伸出手扒拉住相公,想控制著醉鬼的為所欲為。

見她一臉的心事,林如海當即笑道,掙脫賈敏的雙手,撐著身子問:“夫人是在想恒兒的事情?”

“哎。”賈敏嘆口氣,她之前只覺得陳恒非得考中個狀元什么的,才夠資格配上自己的女兒。可現在再看,對方踏著大步朝前走。又想到女兒對他的一片癡心,忍不住又患得患失起來。

恒兒這樣的年歲和人品、才學。放在京師里,也是出挑的獨一份。以前的那些差距,在晚輩遠大可見的前程面前,都變得不那么重要。

這是好事嗎?這當然是好事。可賈敏吃味的是。以前女兒是下嫁,現在再說出去,別人頂多說一句‘林家人下手真快,嘖嘖,多好的乘龍快婿,可惜可惜’。

這叫什么事,我賈敏……

“好啦。”林如海最知道枕邊人的想法,無非就是好面子嘛。但他更知道賈敏的本性不壞,只是國公府小姐的傲氣上涌,開始有逆反心理,忙安撫道,“那恒兒家里要是來提親,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賈敏一時語塞,這能不同意嘛。玉兒的心意先不說,陛下如此喜歡恒兒,自己這頭才拒絕,回頭叫陛下如何想?自己鐘愛的寒門臣子,還入不了高門大戶的眼?

“哈哈哈哈。”林如海已有了答案,又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就說此事你、我不用多管。恒兒跟玉兒,都是重情義的性子。只要他們自己捅破窗戶紙,倒比我們從旁干預,更能讓他們記著彼此的好。”

好啊,你個林如海,把算盤都打到自己女兒和未來女婿身上了。賈敏一伸手,擰住林如海的腰間,叱問著,“所以你才一直裝著糊涂家翁?”

“我糊不糊涂……”林如海一個翻身,壓在賈敏身上,帶著醉意道,“也得叫夫人見識見識。”

“你……”

韋府內。

韋應宏才在家中送走未來女婿杜云京,就拉著自己的夫人,不住道:“改明兒,你去找林弟妹探探底。”

韋夫人有些奇怪,端著茶來到相公身邊,就問道:“又出什么事情了?”

韋應宏將陳恒的事情,三言兩語一說。忙急道:“趁京師里那幫滑頭沒反應過來,你去問問持行在揚州老家可有婚配。要是沒有,我們就趕緊下手。琦君的終身大事解決了,姝兒的事情,也不能慢。真要說,若不是輩分卡著。應該先把姝兒嫁出去才是……”

韋應宏激動的搓搓手,多好的孩子,跟自己又這么有緣分。說不好后年會試,自己還能當一當陳恒的主考官。哈哈哈,到時他再來個金榜題名,自己再補一個洞房花燭。可不是雙喜臨門,說出去都是大好事。

韋夫人點了點頭,韋姝是她跟應宏的頭一個孫女,正是寶貝的緊。便道:“那我明天就去看看弟妹。”

“好,上完朝,我也去如海的門房里坐坐。你只管問,我替你攔著如海回家。”韋應宏甚是得意,自覺自己已經算無遺策。堂堂禮部尚書嫁女,總不能被陳家人拒絕吧。

想到今后自己左邊一個杜云京,右邊站著一個陳恒。翁婿三人共同上朝,他心中真是快意的很,更盼著此事早早落下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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