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讀書郎

第五十章 二上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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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二上賈府

漫漫江河上,金浪橫波,船帆接踵,漁家的號子聲中夾雜著一兩聲鳥鳴。杜鵑的聲音最好辨認,它們大多藏在兩岸的枝頭中,小心窺伺著人間的繁鬧。無足鳥淺淺的掠過水面,以躲避頭頂飛來飛去的雨燕。

雨燕是京師最多的鳥類,每年的九月,是京師賞燕的最后時節。過了秋,它們就會成群結隊的飛往別處。誰也不知道它們會去哪里,只知道隔年的二月末,又會逐漸飛回來。

陳恒站在碼頭上,尚能感受秋風中最后的暖意。他舉目眺望,還未見揚州來的船影。只得無聊的環顧四周,遠處的青山綠意中,佛塔冒出一尖,金色的瓦片在陽光下反射出蜜蠟般的油色。

大江大河,大美京師。跳躍的眼眸里,忠實的記錄著周遭的一切。陳恒還在發愣中,身后卻突然傳來熟人的叫喚聲。

“陳少爺。”

陳恒跟信達回頭一看,才發現是寶琴的侍女春雁。再往對方身后看去,薛家的馬車正停在不遠處。車上,簾子微微掀起,寶琴的笑容在其后稍稍一露。簾子又垂下來,將里外遮住、分開。

“你們來啦?”陳恒對春雁點點頭。今天是薛一家上京的日子,他知道寶琴一定會來。

春雁多看了陳恒一眼,對方今日穿出門的衣物,是黛玉親自挑的。顏色和形制,是陳恒甚少穿的湛藍色道袍,上面有一只鳴聲亮翅的白鶴,從腿部的衣擺上飛舞,一直延伸到腰側。

“少爺要不要去那邊坐坐。”春雁指了指馬車的駕車位置,那處尚有一個空位。陳恒笑了笑,沒答應也沒拒絕。只領著信達一起走到馬車邊上站定,跟車內的人打招呼道:“二弟倒是來得晚。”

“出門打扮,總是要點心思的。”寶琴靠在車壁上輕笑。今日是來接她爹,她卻是不敢繼續做男人裝扮。聽著外頭低沉有力的聲調,她又揶揄道,“不像大哥,現在出門連穿什么衣服都不用自己想。”

“哈。”陳恒尬笑一聲,厚著臉皮接下對方的調侃,笑道,“這也看的出來?”

“依你自己的品味,來來去去就是幾套青衣。”車內傳來清揚的打趣聲,“還是這套看著舒雅養眼,果然,也就林姐姐能管的住你。”

陳恒搖搖頭,為自己辯聲道:“衣服嘛,能穿,穿暖就夠了。”他自覺自己審美眼光不差,只是平日事情多,少有穿衣打扮的心思,只圖個輕松自在。

“大哥說什么,就是什么。”寶琴作笑著,又道,“難得有假,大哥不準備帶林姐姐出門,游玩一番?”

“自然是要的。”陳恒大方承認,明天就是李贄的生辰,朝廷特意放了三天假。一來最近好事情多,李贄自己也高興。二來給錢少事多的各階官員,松松緊繃的神經。

如此想來,李贄要是每個月都過一次生日該多好。陳恒砸巴兩下嘴,每個月逢八休息,根本不夠京官們休閑娛樂。

“那大哥準備帶林姐姐去哪里?”

“去香山寺看看楓葉吧。”

“此地倒是不錯,秋日賞花插花,確實舒適的很。”

“哈哈,我聰明吧。”

這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偏巧,這次又碰上五城兵馬司過來,還是那個叫得出名字的魯應熊,此人一看到陳恒,就笑著上來拱手,高興道:“真是有緣,每次來碼頭都能碰到陳大人。還未恭祝陳大人高升六科。”

從兵部八品制書令,到六科的七品給事中。雖只有一品之差,可里外的變化,說句高升都是差了。那是屁股上點了竄天猴――無法無天。真叫魯應熊看的匪夷所思,深感上頭有人的好處。

陳恒卻不意外,畢竟這次來的還是揚州船只。他點著頭,停下跟寶琴的嘮嗑,笑道:“魯大人是為揚州的官船來的吧。”

“正是。”魯應熊笑了一聲,好奇問道,“陳大人這次來是?”

“還是接人。”陳恒也是作笑。魯應熊聞言,多看了一眼陳恒身側的馬車,忙道:“既是如此,就不打擾陳大人跟家人團聚了。”

他拱了拱手,還不等陳恒多解釋,已經告辭離去。后者只好給車內人解釋道:“倒是給二弟引來些誤會。”

“都是小事,不礙的。”寶琴淡淡的說著,又笑著給對方找臺階道,“大哥跟哥哥親如兄弟,說一句親人也不過如此。”

這話也對,陳恒坦然受之,他跟薛蝌的交情,確實不必多言。

又稍等片刻,從揚州北上的三艘官船,就直接搶占過民船的空隙,霸道的橫在碼頭上。兵馬司的官兵如魚群般涌上,一邊審視著四周的人群,一邊將揚州送來的稅銀逐一搬下來。

等到這幫人辦完事離去,連同薛蝌跟薛在內的身影,才從船艙中走出來。他們順手搭了官船的路子,北上的旅途倒沒經歷多少風浪。

“持行。”薛蝌一見到陳恒,更是連親妹妹都顧不上。幾步跳過船板,就沖到好友面前,把著對方的雙臂。

“哈哈哈哈,薛兄。”陳恒亦是大笑,緊緊的握住對方的手臂。兩人一年多未見,平日多少思念之情,都只能借書信來傳遞。可古代的書信傳遞起來終究麻煩,他們最勤快的時候,也就一個月通信一次。

“真好,真好。”薛蝌很是喜悅道,將陳恒上下一頓瞧,“怎么又長高些,人倒是更神氣了。”

“薛兄倒是跟以前一樣風流倜儻。”陳恒看了看面前的玉公子,又好奇道,“怎么黑了些?”

“我上個月一直住在保障湖邊上,跟幾個徽州來的畫師切磋技法。”薛蝌說的很得意,不知何時來的薛,卻不悅的輕哼著。明年鄉試在即,這兒子還是不著調,真叫他這個老父親著急。

兩個晚輩一見他,忙停了許久的心思,陳恒行禮道:“薛伯父。”

打招呼的時候,陳恒心里不免惴惴不安。自己三言兩語,就把伯父的寶貝女兒騙到沈州使喚,又是海運又是陸運,幾番勞苦,真叫人不敢直視薛伯父的表情。

薛橫了并肩而立的兩人一眼,又多看了看陳恒,突然異常和藹道:“嗯,難為你跟寶琴在此久侯。”

這話說的,陳恒當時就以為薛要偷偷給自己下毒。忙心虛害怕道:“都是小侄應該做的,伯父,路上可還順利,是否有勞累之處。”

“都好,都好。”薛笑著作答,還十分親昵的拍拍陳恒的肩膀,“你如今已經在朝中任職,今日來此,不耽誤你的公事吧。”

陳恒搖著頭,又把朝廷給官員放假的事情提了提。車內的寶琴,卻接著陳恒說完的話,補充道:“爹,有什么話,不如回客棧再說。”

聽到愛女的聲音,薛臉上難免浮現激動思念之色,連連道,“好孩子,都聽你的。”人才說完,他就拉著自己的夫人一起上了寶琴的馬車。

趕車的自有人選,陳恒跟薛蝌慢悠悠走在后頭,前者疑心道:“我怎么覺得你爹好像有點不對勁。”

“不會吧。”薛蝌搖搖頭,又打趣道,“現在知道怕了?當時讓信達上門來找我妹時,你不是膽大包天的很嗎?”

陳恒一聽,就轉頭的死死往身后瞧。信達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所作的秘事,被缺心眼的薛家少爺無意中泄了底。當初陳恒讓他領著書信去揚州請人時,趙主事當時就推薦了寶琴。說除了她,沒人能辦好此事。信達因為不想耽誤二哥的拆事,就假借給薛蝌送信的名義,混進薛府找薛蝌商量對策。

給了信達一個‘回去后,你小心點’的眼神,陳恒忍不住胡思亂想道:既然是這樣,那為何薛伯父為何一句話都沒敲打自己。

陳恒將這個問題拋給薛蝌,后者也想不明白,只解釋道:“想來是店鋪的生意還不錯,之前的學政又離開揚州了。我爹最近心情好些,也是正常的。”

對此,陳恒決定不過多評價,先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陪著薛家人趕到下榻的客棧,陳恒并沒有多待。一來薛家人才團聚,少不了說話的功夫。二來林家那頭還有事,需要自己回去一趟。與薛蝌約好改日再聚,陳恒就沒多管他們,以及隨他們一道上來的賀禮。

一路輕裝快馬,陳恒領著信達回到林府。正是家里吃午飯的時候,因考慮到晚上要去賈府赴宴。賈敏沒叫后廚準備什么油水重的菜色,只挑了些清淡的口味,免得大家到了晚上沒胃口。

黛玉見到陳恒趕回來,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忙悄聲問:“薛家哥哥沒留你吃口便飯?”

兩位長輩正在念叨著林玨,見他們無暇多顧,陳恒也是側了側身子,小聲回應道:“他們一家人吃飯,多我一個也麻煩不是。”

是這么個理。黛玉點點頭,又叮囑著陳恒,對方難得來趟京師,明后天咱們出去玩的時候,記得喊上薛家兄妹一起。

“好,我省的。”陳恒愉快的應答著。他這副言聽計從的模樣,都被林如海看在眼里,心中隱隱閃過一絲嗤笑,你小子將來成親后也就這點出息。

“揚州百姓準備的壽禮,都在薛家人那兒?”林如海出聲問著。

“嗯。”陳恒停住筷子,又答道,“估計明后日,就會送到宮里。”這方面的事情,陳恒沒有多問。薛以前是皇商,給宮里送禮的門道,把陳、林師徒加一起,都不如對方清楚。

見林如海還要多問,“爹,還在吃飯呢。”林黛玉小聲抗議著,哪有人吃飯的時候,還問事情的。

林如海也是氣結,哦?就只準許你拉著恒兒說,還不準我問幾句啊。

“哈哈哈,沒事沒事。”陳恒趕忙打圓場,賈敏看著這對父女,也是暗笑,道:“吃過飯,就要去見你們外祖母,記得換些好看點的衣服。”

陳恒難得有假,林黛玉本來是不想去的。結果賈家那邊來了幾個親戚,老太太又說自己最近身體疲乏,常感不適。

賈敏沒法,只好在早上吩咐人來跟陳恒說,下午陪著一起回趟賈府。搞定了陳恒,就相當于搞定黛玉。賈敏將這事給黛玉一說,黛玉果然也是點頭應從。

一家人吃過飯,又作簡單收拾,就從門口上了馬車。還是之前的兩輛,林玨學聰明了,就跟父兄擠一車,再不往姐姐那邊靠。

如此抵達賈府,他們一家人才下了車,就覺得今日的賈府有些不同。門口停著四、五輛馬車,看上去陣勢不小。也不知前頭是來了何方貴客,叫人不免猜測。

林如海見此情景,當下已經皺眉。賈敏更是吃驚,她以為只是個尋常家宴。可眼下再掉頭走,已經不合適。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也不多話,只默契的沉下臉。

兩個帶頭的長輩,都這副表情。陳恒跟黛玉,又豈會看不出異樣。也就林玨尚是懵懂,覺得各處都透著新鮮好玩勁。

陳恒見到這個弟弟的傻樣,忙給黛玉一個眼神。林妹妹心領神會,走到林玨身邊,擰了一把。后者還算聰明,雖然吃痛,卻沒有叫出聲,只轉頭疑惑的看著姐姐。

黛玉一句話都未說,只朝著爹娘那處使了個眼色。林玨一看,馬上就懂了。當下收拾好表情,做出一副人畜無害的傻樣,緊緊跟在陳恒身后。

“大哥,你可得罩著我點。”

“噓。”

林如海領著一家才走上臺階,賈赦已經領著幾個人出來迎接。陳恒再看,卻只認得賈璉、賈寶玉、薛蟠。另有兩個少年,實在認不出來,只瞧著不怎么和善。

“妹夫,就等你們一家了。”賈赦上來語氣親熱的很。

林如海淡淡的笑過,他也不認識兩個突然冒出來的晚輩,索性多看了一眼。這倆人也是機靈,立馬懂了林如海的眼神,“林伯父,在下王仁,這位是舍弟王義。”

姓王啊,林如海又笑了笑,只點過頭,沒回這倆小子的話。二品大員想要使些臉色,不受也得受著。

賈璉在旁笑著道:“爹,有什么話,先等姑父一家進了門再說。老太太從今早睡醒,就一直念叨弟弟妹妹。這一天,都是數著時辰過來。”

賈赦方才作笑道:“是極是極,妹夫,你快隨我一道去見見母親。”

一眾人進了門,路上都無多少閑話。只賈璉樂呵著道,說家里又來了幾個親戚,有二房大嫂家的――李紋、李綺。有大房夫人的娘家親戚帶女兒邢岫煙。賈老太太喜歡熱鬧,有意讓大家見面碰個頭,免得以后路上碰到也兩不相識。

陳恒在旁聽了個真切,心中暗道,要是薛蝌沒有因為自己之故,怕是可能兩人今日才在此處初遇。

心中多了幾分感慨的閑情,陳恒隨著大家一道,又一次走進賈府。烏壓壓一眾人,直接趕到榮慶堂內,先是見過高坐的賈老太太,又是一眾晚輩上來論過齒序。

見到寶貝女兒跟外孫女齊來,賈老太太最是高興,也顧不得男人們的告辭離去,只拉著賈敏跟黛玉,介紹起李紋、李綺、邢岫煙。

后頭的事情,陳恒走后就不太清楚。他只老老實實跟著林如海一路走到榮禧堂,就在此處見到曾有一面之緣的王子騰。

后者最近都清閑的很,今日只穿了不張揚的常服,見到賈赦領著林如海進來,已經起身笑道:“今天討了巧,沒想到能跟林弟碰到一起,真是極好的緣分。”

“王兄客氣,昨日才在臨敬殿里見過。”林如海淡笑著,語氣聽上去像是打趣開玩笑,不好叫人細致琢磨。

王子騰揚了揚眉,十分有風度的往陳恒這處看一眼,笑道:“這就是你的得意門生?我總覺得有些眼熟。”

見王子騰一副稱奇的模樣,陳恒也是暗暗吃驚,之前在臨敬殿內奏對,他們倆人算是打過照面,不知道王子騰刻意說眼熟,是熟在何處。陳恒當日在沈州那邊,雖是跟李安一道,可更像個跟班文書,沒想到這也叫王子騰記下來。

他不好拿捏分寸,只跟著林如海一樣,露出不遠不近的笑容。這王子騰好厲害的記性,當下就想起來,立馬道:“你可是跟著忠順王爺一起去沈州的官員?”

“正是在下。”陳恒客氣的行了一禮。

其實王子騰早知道陳恒的來歷,只是今日算是初次私下見面,才故意拿捏住對方說道一番。王子騰果然拿住喬,說了幾句‘后生可畏’,又在賈赦的引領下,跟林如海分坐左右兩端。

這場景未免有些搞笑,身為主人家的賈赦,在堂上如坐針氈。下面一個正一品的勛貴,一個正二品的文臣。兩人齊齊端起茶杯,又默契的緩口慢咽起來。在他們后頭,就是另一批的各家晚輩。陳恒、賈璉緊坐其后,領著其他人一起當陪客。

賈赦陪一個聊天,已經十分吃力。又如何招架的住林、王兩人齊至。賈璉也是有力使不上勁,他說了不少話頭,這兩人都是不輕不重的應著。

罷了罷了,賈璉心想,左右自己也求不到這倆尊菩薩面前。爹爹的煩心事,還是讓爹爹自己煩著吧。他雖不通朝務,可知道人情世故。舅老爺一看就是專門等姑老爺,這倆人要是掐起來,幫誰都不好使,還是趕緊撤吧。

賈璉看了寶玉一眼,此處就這個混世魔王說話最好使,正好借他來頂一頂。寶玉心領神會,也起身說要帶同輩們出去玩。

準備談事的王子騰,自然應允的快,又叮囑王仁王義留心些。等寶玉正要領著大家出門,給王、林留出空間,王義卻突然伸手指著還在端坐的陳恒道:“這位兄臺,你不走跟我們一起走嗎?”

王義是聰明的,知道王子騰私下堵林如海,肯定有公務上的事情。這倆人聊正經事,你個毛頭小子擠在旁邊,多沒眼力勁?

聽到對方語氣不耐,陳恒曬笑一聲,還不等說話。王子騰已經道:“休得無禮,持行已是朝廷命官,更在六科當值。義兒,你還以為每個人都像你們一樣成日不著調?”他頓了頓聲音,“以后見到持行,要么叫聲兄長,要么叫聲陳大人。”

被親爹一陣呵斥,王義深感落了面子。他又多瞧了氣定神閑的陳恒一眼。后者都沒拿正眼瞧他,只看著身側的林如海,道:“前面走的有些累了,老師,我想坐著歇一歇。”

俗話說的好,上陣父子兵,打仗親兄弟。這個時候,把林伯父一個人丟這里。那不是枉費林如海的一番教導?

林如海深感欣慰,勾了勾嘴角,對陳恒親昵道:“不想動就坐下來陪我吧。”他又對林玨叮囑著,“去跟你表哥好好玩玩。”

“哦。”林玨得了令,又小心翼翼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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