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兩不知

第七章 世子

小凳子回到王宮,第一時間,就向莊姬夫人稟明了此事。

“你可知泄露世子消息,乃是死罪?”莊姬夫人瞥了小凳子一眼,冷冷的說道。

顧北城立馬跪下,爬到莊姬旁邊,拽著莊姬的衣裙,痛哭道:“母親,求您放過小凳子吧,鶯歌已經死了,孩兒不想他也死了……”

莊姬悠悠的俯身,抬起顧北城的下巴,問道:“你可知鶯歌為誰而死?”

“她,她是……她是為了護住孩兒而死的,箭是孩兒射的!不是她!”顧北城哭的更加傷心。

莊姬目光凌冽,追問道:“那你又可知她為何而死?”

顧北城愣了一下,“是因為替孩兒頂了射殺的罪名!”

“不,她是因為世子的魯莽、沖動、愚蠢而死!”莊姬憤怒的甩開顧北城的下巴,“從小母親就告訴你,要學會忍耐!靜待時機!可你呢?肆意妄為,受不得半點委屈!處處強出頭,事事都想與人爭個輸贏!”

“母親,母親……孩兒錯了!”顧北城抱住莊姬夫人的腿,“母親,孩兒再也不那樣了,求您,求您放了小凳子吧!”顧北城嚎啕大哭。

莊姬夫人讓人取來了她的佩劍,她拔出來,親自交到顧北城手里,厲聲說道:“去!由你親手處置!”

“不要啊,母親!母親!”顧北城把劍扔在地上,不停的給莊姬磕頭。

小凳子擦干眼淚,走到顧北城面前,幫他撿起劍,捏住他的小手,刺入了自己的心臟,顧北城想抽回手去,卻被小凳子緊緊握住,“你是北黎的世子,不可以哭……”微笑著倒在血泊之中。

顧北城無力的坐在地上,臉上掛著淚痕,他絕望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喃喃道:“是我害死了他們……”

莊姬夫人湊到他耳邊,柔聲說:“對,是你,如若今后你再這般率性而為不顧后果,下一次為你陪葬的,就是整個北黎……”莊姬夫人雙手捧起顧北城的臉,“北黎子民的生死,就在世子你的一念之間。”她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南晉,太承殿。

“東隅僭我南晉,蠢蠢欲動,如今不得不向北黎征兵,可是朕憂心北黎借機發難,各位愛卿可有良策?”南蕭一語畢,眾人鴉雀無聲。

南蕭看著滿朝文武,深嘆,南晉當真就沒有一個可用之才嗎?目光在殿內掃視,落在了旦傅身上,“太傅……”

“急報……!”一個士兵高舉信桶飛奔進了太承殿,單膝跪地,雙手將信桶奉上,“使臣急報!”

“速速呈上來!”南蕭話音剛落,太監就將信取出,放在南蕭面前,“什么?”南蕭看完大驚失色,把桌上的茶碗摔于地上,“顧羌居然有個兒子!這么大的事,為何朕今日才知道?”

旦傅一怔,世子之事使臣是如何得知?他百思不得其解,這接下來恐怕有禍事,得轉開南蕭顧慮才是,“皇上!……”

“陛下!微臣有一計,可解陛下心頭之慮!”丞相蘇敬庭拱手說道。

“哦?蘇愛卿請講。”

“老臣覺得,可讓顧羌交出世子,送往我南晉為質子,至此北黎再無需陛下煩憂。”蘇敬庭說完,南蕭喜上眉梢,茅塞頓開,眾大臣無不拍手叫好。

旦傅咬著牙,冷冷的盯著蘇敬庭,面色如死灰,恨不能當場一拳就結果了他,蘇敬庭感覺到后背發涼,順著寒意望去,是太子太傅,正對著他淺淺一笑,微微頷首,他禮貌的點頭回應。

“師傅,質子為何?”太子側身悄悄問旦傅。

太子今年已快十三,皇上命他上朝聽政已有兩年,雖然師從旦傅,卻并沒有得到真傳,學的都是些不痛不癢的東西,對朝政依舊一竅不通,而皇上很是信任旦傅,只覺得是太子本就資質愚鈍,難擔大任,反而對六歲的三皇子南瑾言疼愛有加,寄予厚望。

“就是人質,用來要挾北黎。”旦傅回。

“太傅剛剛似有話要說?”南蕭忽然問旦傅。

旦傅叩首,“丞相所想亦是微臣所愿,臣附議。”

“好!”南蕭聽完,激動萬分,當即下了詔書,讓北黎王顧羌速速將世子送往南晉,旦傅見勢不利,并沒有規勸,下了朝,他撇開太子,匆匆出宮去了。

旦傅的馬車一路北行,停在了廣如書屋的門口,他下車,敲了三下書屋的門。

“客官想看點什么書?”老板從柜臺后繞出,走到旦傅面前。

旦傅頓了頓,“不知老板可有新的話本?”

老板走到柜臺后,拿出紙筆,“最近話本短缺,小店正有進貨的打算,客官不煩將話本名字寫下,到時幫忙問問。”

“有勞!”旦傅拿起筆,在紙上畫了一條線,又將筆上的墨蕩去,在畫好的線旁,又輕輕畫了一條。

老板小心的疊起揣入懷中,“請客官留個地址,貨到了派人給您送去。”

旦傅搖搖手,“不必了,過段時日,我再來取。”出店,上了馬車。

旦傅前腳剛走,南蕭的眼線就沖入店中,他往柜臺前一站,“把剛剛那人寫與你的紙條拿出來。”

“這……”老板面露難色,“客人的東西,沒有他本人的允許,實在是多有不便……”話還沒說全,就被眼線一把揪住,直接伸手從老板懷里掏出了旦傅畫有兩條線的信箋,一臉茫然,問道:“何意?”

伙計跑過來,用手掩著嘴,湊到眼線耳邊低聲說道:“新的春宮圖,《一江春水向東流》,客官可是也要?”

“不必了。”眼線的臉瞬間紅至耳根,時覺尷尬,落荒而逃,太傅喜看小黃書在宮里并不是秘密,畢竟,這事連圣上也是知曉的,他記得當時圣上還對他說過,“人無癖不可交矣。”

旦傅坐上馬車,掀開窗簾向后看去,不出所料,果然有人在他走后進了書屋,這書屋位置本就偏僻難尋,周圍一無學堂,二無住戶,既不是一間正經的賣書店,進去的自然也非買書人,他放下簾,冷“哼”一聲,閉眼淡定的坐于車內。

他回到東宮,太子在正殿入迷的看著話本,“太傅去了何處?”見旦傅回來,放下了手中的書。

“去為太子尋來一個能奪圣寵的法子。”旦傅得意的說。

太子一臉欣喜,轉而又暗淡下去,“算了,他歷來不喜歡我,能有什么討他歡心的法子,比得過父皇見到三弟時那般喜悅?”

旦傅對著太子招招手,太子立刻去往他跟前,他眼睛一轉,“丞相今日只說了質子之策,卻未提質子來后,又當如何。”旦傅四下看看,接著說道:“如果皇上在朝上問起,你就說,給質子尋一個只教吃喝嫖賭的師傅。”

太子不解,“為何?”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千里之堤潰于蟻穴,要亡北黎,先廢其世子,方可不損一兵一卒。”旦傅說道。

“妙啊!實在是妙!太傅果真是高人!”太子拍案而起,“可是,若父皇追問派誰去,我該如何應答?”太子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旦傅。

“你別打我主意啊,我可不去。”旦傅把頭一扭。

“師傅……”太子嬌嗔道:“也就你能幫我了,這滿朝文武,我就信你一人!”

“哼哼……我不去……”旦傅白他一眼。

太子趕緊給他端來茶水,捶肩捏背,“師傅,你就幫幫你徒弟吧,其他人萬一背地里使壞,我豈不是更慘?”

世子來南晉做質子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既無法改變,也只能想法兒護他周全了,旦傅嘆了口氣,端起茶喝了一口,“咳……燙嘴!”

太子一把抱住他,“師傅,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旦傅離開書屋后沒過幾日,廣如書屋就關門歇業了,說是要去購進新的話本,至于去向,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