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柔嘉今日身體特別不適,一吃飯就忍不住作嘔,精神狀態也顯得比以前慵懶許多,嬤嬤瞧著像是害喜,偷偷的稟告了南瑾言,南瑾言把宮里最好的御醫請來了。
嬤嬤端來一個凳子放在床前,御醫往凳子上一坐,蘇柔嘉躺在床上,從帳簾里伸出一只手來,嬤嬤用一塊絲帕蓋在她手腕上,御醫隔著絲帕為蘇柔嘉診脈。
床榻兩側各俯首立著一個婢女在此伺候,嬤嬤跪在床邊聽候差遣,南瑾言靜靜地站在御醫身后,旋即,御醫起身:“恭喜太子殿下,賀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這是有喜了!”
“你說什么?你的意思是說,本宮,本宮……”南瑾言欣喜萬分,此刻竟有些語無倫次,他使勁抓住御醫的手,激動道:“本宮要當父親了?”
南瑾言覺得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父皇要是知道,定也會高興的很,說不定心情一好,病也好了呢?他拉住御醫說道:“你速速回去回話,讓父皇放心。”
“是!臣告退!”御醫提起藥箱,健步如飛。
蘇柔嘉隔著帳簾輕聲喚道:“殿下……”
兩個婢女連忙將帳簾卷起,蘇柔嘉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南瑾言往床邊一坐,“小心!別動!你要多休息!你可缺什么?可想吃什么?”
南瑾言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毫無經驗可談,心中又驚又喜,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怎么辦。
瞧著太子殿下如此緊張蘇柔嘉,嬤嬤也替她感到歡喜,兩個婢女從未見過太子如此,覺得挺好玩兒,把頭埋得特別低,偷偷的樂,但是不敢笑出聲。
“太子殿下無需這般緊張,按理,懷了孕也要適當散散步才是,對腹中的胎兒有益。”
嬤嬤是過來人,見過聽過瞧過的自是不會少,她的這一番話,倒是讓南瑾言寬慰了不少,雖然一直以來都看這個嬤嬤不順眼,如今倒還能為他派上用場。
南瑾言想借著這事兒,去一趟偏殿,他轉頭對嬤嬤吩咐道:“本宮還有事,你好生伺候好太子妃,若有半點閃失,你提頭來見!”
“是!”
嬤嬤惶恐,她深知南瑾言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只是即便不吩咐,她也會盡心竭力的照顧好姑娘的。
太晚了,路黑,這冬天的晚上冷的很,南瑾言加了一件瑞罩,公公為南瑾言打著燈籠,在微黃的火光里,能清晰的看見從鼻孔里呼出的白色熱氣。
南瑾言的身后還跟著四個婢女,其中兩個合力抬著個炭盆,另外兩個,一個手里抱著用布包裹好的暖爐,另一個端著一壺好酒,一行人跟著他去了偏殿。
天氣冷,又無事可做,不靈已經歇下了,睡得迷迷糊糊,聽見門口侍衛通報:“太子殿下到……”
“太子?”不靈立即起身,隨手抓了件外袍套上,還在扣扣子,南瑾言就進來了,直接往桌邊就坐下。
公公對抬炭盆的婢女吩咐道:“去,把炭盆搬過去放殿下邊上。”
不靈走過來,南瑾言把凳子往他身邊一拉,拍了拍道:“黎王,坐!”
一個婢女上前把酒壺和酒杯放到桌上,另一個打開包裹著的布,把里面的暖爐取了出來,恭敬的交給南瑾言,四個婢女完成自己該做的事,跟著公公從屋里退了出去。
“太子殿下的美意我心領了。”不靈盯著南瑾言拍過的凳子,暗自腹誹:“都是男人,大半夜跑來找他,坐的這么近,還帶了酒,讓人想不多想都不行。”
不靈說完,伸手把凳子往相反的方向拉開了一段距離,緩緩坐下,僵硬的擠出一個微笑:“今天天色已晚,天氣又冷,太子殿下要是凍壞了身體就不好了,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說?”他起身拱手道:“好,恭送殿下!”
“黎王不必急著趕本宮走,你難道就沒有什么想要問本宮的嗎?”
南瑾言拿起酒壺,給兩個杯子都倒滿了酒,一杯端給了不靈,另一杯端在他手里輕輕的晃了晃。
不靈端起酒杯,閉起眼睛一口下肚,他當然有話想問了,可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就怕自己會錯了意,那樣豈不是很尷尬?
南瑾言看不靈心事重重,可是卻又不肯開口,不知道他在顧忌什么,南瑾言從懷里把半塊玉佩掏了出來,往桌上一放。
不靈伸手去拿,被南瑾言一把抓住了手腕,“別急。”他甩開不靈的手,拿起那半塊玉佩,“本宮記得那天在馬車上,黎王說自己的那一半玉佩是襁褓中之物,此話可當真?”
“當然!我還能拿自己身世開玩笑?”
南瑾言飲盡杯中的酒,有些惆悵的說道:“此乃我母妃的遺物,那日我已將兩塊玉佩拼起來過,你也是親眼所見,如果你沒說謊,那你應該就是本宮同母異父的兄長了。”
“同母異父?”不靈突然想起來那日跟南瑾言一同去春香樓看的戲,“所以,你才帶我去聽戲?那戲文里唱的,都是真的?”
南瑾言沉默,他沒有否認,但礙于身份,有些事,可以是話本,可以是戲文,可以是任何一種形式表達出來,但卻不能出自他南晉太子之口。
不靈看著南瑾言,沉默就是承認,原來自己的母親真的是南晉的妃嬪,這么說來,南瑾言就是那個后來所生的孩子,而他,就是母親用命護下的嬰兒……
南瑾言把暖爐遞給不靈,“你穿的單,這個給你,抱著暖和些。”他環視了一下這間屋子,“這里原來是旦傅住的,就是北黎的國師,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他是個細作。”
不靈抱著暖爐,一言不發,國師讓他幫忙,其實就是讓他也當一次細作,可是,讓他出賣的人卻是南瑾言,他同母異父的弟弟。
對于不靈而言,曾經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怎么樣都可以,只要能活著,能有口飯吃,就知足了。
現在不一樣了,或許是他變了,想要的多了,顧忌也多了,選擇多了,煩惱也多了,牽掛多了,膽子越發小了。
一邊是有恩于他的朋友,一邊是血濃于水的親情,一個孤單了太久的人,如果兩樣都想要,是不是很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