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正胡思亂想著,邢霜打外頭進來。薛蝌定睛一瞧,見走在中間的婦人端莊大氣,而她旁邊的那位姑娘看著也不像丫鬟,心道莫不是哪個表妹。
于是他趕緊起身,彎腰作揖,口中恭敬道:“給表姨媽請安,給表妹請安。小生薛蝌,初回拜見表姨媽,來的匆忙,只備了些薄禮,還請表姨媽笑納。”
邢霜笑著對他說:“不必多禮,你且坐吧。什么禮不禮的,你能來探望我,這份心意便足夠了。”
薛蝌見其形容慈祥,話語親切,心中不禁涌起了一絲希望,忙又笑道:“表姨媽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是個菩薩一樣的人物。侄兒不請自來,著實有些羞愧。”
邢霜沒有再客套,直接去了上座入座。薛蝌依舊站著,等探春也入座了,這才坐下。
“你家里可好?你父親母親可好?”邢霜笑瞇瞇的問候著,又道:“我親戚走的少,也不知你是哪一家的,你勿怪。”
薛蝌忙解釋道:“蟠哥的父親乃家父兄長,是同胞兄弟。”
邢霜自然知道這個,只是面上卻依舊露出一絲驚訝,笑著說:“竟還有這樣一位人,我之前怎么從未聽過。”
薛蝌又道:“家父自年輕時便離開金陵,四處行商。我們一家都隨著家父行走,所以不在金陵本家。”
邢霜笑著又問:“既如此,想必你們也是行商到此處。怎不見你父親母親?”
薛蝌聞言,眼睛突然一紅,差點掉下淚來:“回表姨媽,家父他……身染重病,如今已是入了膏肓。母親一路尋醫,皆不見起色。如今母親與妹妹留在客棧照顧父親,又得知表姨媽也在廣州,這才差我前來,給表姨媽請安問好。”
邢霜問清是哪家客棧,便對探春使了個眼色。探春點了點頭,悄聲離開了座位,去了廊上叫來侍書,對著她耳語了幾句。
侍書聽完立刻出門,一路直奔薛蝌所說的客棧,將里頭住著的薛家人都一并接了過來。
當邢霜看到薛蝌父母后,不由暗嘆。薛家出了個薛蟠,可也出了個薛蝌。兩人天差地別,這父母也是天差地別。
薛蟠的父親邢霜沒見過,薛蝌的父親又病入膏肓,自然沒得比較。可那薛蟠之母,卻與小王氏大為不同。
說來可笑,那小王氏乃王家之女,好歹也是官家之女,卻比不上一個平民之女張氏來的大方。
而那薛寶琴也此時也才十四,正與書中年齡對上。
想到薛家是因為死了父親,母親又得了痰癥,家中兄妹兩個不得已,薛蝌才帶著薛寶琴進京待嫁的,邢霜這邊也趕緊叫了個大夫進來,給看起來還算健康的張氏把脈。
還好有這一出,張氏的病情雖不嚴重,可也有些日子了。
這痰癥,在現代可以是核病,也可以是胸腹水之類的。在這個時代,已是可以治愈的病癥,倒還好辦。
只是薛蝌的父親,看起來倒真是奄奄一息,神仙也難救了。
張氏擔心自己丈夫會在別人家里一命嗚呼,反倒連累了人家的家宅干凈,便請求在外頭租一小院,自行居住,只要近一些,兩家方便走動也好。
邢霜聽了卻道:“自家的親戚,何苦這般見外。你若怕出入不方便,離這外書房有一客院,原是給老爺的親兵住的,如今那兩個親兵,一個回了軍營,一個常住在總督衙門。
“院子是極好的院子,也拾掇干凈了。還有一道小門,連著外巷,出入倒也方便。只是離著我那兒遠了一些,來往還要坐車,頗有不便。”
張氏忙道:“姐姐客氣了,這樣的院子,咱們倒是受用。姐姐既挽留,我也不好推辭,只是這每日應用,還是我們自行承擔,切勿再讓姐姐破費。”
邢霜笑了笑,心道我也沒準備養著你們,嘴上道:“我若客氣,怕你們尷尬。那就這么定了,我這便派人過去。”
正說著,王熙鳳聽聞薛家人來了,也趕了過來,見到張氏倒是認得,上前叫了聲“表姨媽”,又與寶琴薛蝌見了禮。
“你且先別忙著拉家常,去幫著把人調度好,也方便他們早些歇下。”
邢霜一句吩咐,王熙鳳立馬站了起來,笑著道:“太太說的是,我這就去。”
張氏好奇的看著王熙鳳出去,回頭來對邢霜道:“鳳哥兒的性子可真是穩妥了不少,原在家里時,還跟個男孩兒似的。如今看來,姐姐倒是極會調教人的。”
邢霜笑道:“是她母親教得好,我可不占這功勞。她在家時便聰慧,不然我也瞧不上她。至于這性子,成了親了自然也就越來越穩了。”
張氏點頭稱是,兩人又聊了會家常,王熙鳳那邊轉了回來,說是人都派好了。邢霜這才起身,帶著薛蝌一家去客院安置。
待薛蝌一家安置下來,邢霜回了自己那邊,王熙鳳一路跟了過來,也不顧探春還在場,進了屋便道:“也是個聰明的,竟曉得找上門來了。”
邢霜聽她語氣這般不客氣,便勸她:“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雖厭惡你表哥一家,卻跟他們沒什么關系。龍生九子尚各有不同,那薛蝌我見他也并不似薛蟠那般渾噩,琴丫頭也瞧著極好。”
探春忙跟著道:“可不是,我一見琴妹妹便心生歡喜,覺著她極為出眾。”
王熙鳳被她這話逗得樂了,打趣道:“你才見一面,怎又知道她出眾了,你莫不是神仙,能卜會算?”
邢霜為女兒打圓場道:“一個人通身的氣質,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再說如今接都接了進來,難道還要我再趕人出去?”
王熙鳳聞言也不說什么了,再說她也知道,這一家與那一家不同。只是她怕這一家有了聯系,那一家又指不定要來作妖的。
如今太太都發話了,她也不想多嘴討嫌。就像太太說的,人都接進來了,想必早在城中傳遍了,再送出去,可得落人口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