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史湘云跟探春兩個,回到自己的臥室,晴雯和小紅兩個趕緊上來伺候自家姑娘換衣裳。
晴雯是個直脾氣,見沒有外人,立刻就開口了:“姑娘,您好心好意待那兩位,只怕他們并不領情呢。”
賈玖聽了,沒有說話。
小紅見賈玖不像是生氣的模樣,也接著道:“是啊,姑娘。三姑娘也就罷了,雖然是那邊的姑娘,好歹還有幾分腦子,知道什么是應該做的什么是不應該做的。可是三姑娘到底是庶出,員外郎太太也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這一次兩次的,三姑娘也許能夠攔著那位主兒,可若是次數多了,只怕那位就惱了三姑娘不給他兒子面子了。依婢子看,三姑娘十次里面能夠攔個七八次就已經是好的了。倒是那位云姑娘,實在是叫人不放心。”
晴雯也道:“是啊,姑娘。云姑娘素來有些糊涂的,又不愛分辨是非,也不愛尋根究底,說話做事多是由著性子胡來的。他跟那位交好,若是他放那位進了園子,沖撞了林姑娘還是小事兒,若是誤了我們家的兩位,只怕老爺會生氣,浣紗館的兩位姑娘也會生氣呢。”
賈玖道:“那么,就讓寶玉繼續留在老太太屋里,然后讓云妹妹跟三妹妹就那么混著?”
說著,賈玖也是長嘆息一聲,道:“你們一定是以為,我是惱了襲人,故而才作出來,順便打丫頭羞小姐,給了寶玉跟云妹妹三妹妹好大的沒臉。你們是不是這么想的?”
晴雯和小紅都低了頭。
賈玖道:“襲人終究是個丫頭,而且還是簽了死契、輕狂得沒邊兒的丫頭,跟這么個丫頭計較。我是吃飽了撐著,還是閑著沒事兒干,故意找點事情出來做?”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晴雯和小紅都知道,賈玖的事情極多。光每個月準備祭祀的事情,就足夠讓兩三位太太奶奶們累趴下了,更不要說,這榮國侯府里。如今也只有賈玖一個拿得出手。可以接觸這祭祀之事。余下的時間,長樂公主占去了一大半。
幾年過去,長樂公主依舊黏賈玖黏得極緊。甚至對賈玖參加選秀的事兒都恐懼不已,連萬歲都無法讓他安心,這已經是宮里半公開的秘密了。
剩下的時間,道門的事務又占去了一半。雖然道門能人很多。但是有些事情,賈玖畢竟是起者。這些事情,也需要賈玖統籌并適時給予引導。
然后碎島之事,還需要賈玖關注。
小紅和晴雯都知道,這么多事情。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未必能夠周全,即便是有人能夠撐下來的。只怕也會被累趴下。唯有他們姑娘,善于管理時間。修為又高深,每日里打坐兩個時辰就夠了,所以還有時間給老爺二爺三爺準備衣物、照顧太太,還有時間彈琴練字、修身養性、跟姐妹們交際往來。
小紅跟晴雯為自家姑娘自豪,卻覺得,自家姑娘為了史湘云跟探春兩個操心,有些不值當。因為指點這兩位、幫助這兩位,對于自家姑娘來說,沒有好處且不說,未來還意味著無窮無盡的麻煩。
在小紅和晴雯的眼里,三姑娘探春是個精明的,也是個會為自己打算的。可是他就是太會為自己打算了,為了討好嫡母,使勁兒地踩著趙姨娘賈環母子。趙姨娘也就算了,不過是丫頭上來的賤妾罷了,可是賈環卻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要的人,未免太過涼薄。自家姑娘現在幫了他,誰知道未來這位三姑娘會不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出賣自家姑娘。
還有史湘云史大姑娘。在小紅看來,這位史大姑娘是個拎不清的,連是非好歹都不知道。就連他們這些丫頭都知道,經常說你傻的人,不會嫌棄你傻;經常說你笨的人,不會嫌棄你笨;經常跟你開玩笑的人,不會貶低你;會跟你拍桌子、叫板子的人,往往是真心把你當自己人,才會跟你起爭執。
可是這位云姑娘,居然連這個都不懂。別人跟他嘮叨規矩禮儀的時候,他最是不愛聽,正經的姐妹跟他拍桌子、叫板子,他便認定了對方是看不起他。一個十二歲的大姑娘,竟然連起碼的是非好歹都不知道,每天只知道混玩,還跟已經是大男人的遠房表兄天天廝混在一起。
小紅跟晴雯認為,賈玖今日為這兩位安排房舍,又苦口婆心地跟他們說事實擺道理,只怕這兩位出了這個門就丟一邊了。三姑娘也許會記得兩日,只怕那云姑娘根本就是嗤之以鼻。
只是這樣的話,他們是不能出口的,只能在喉嚨里面打個轉,又咽了下去。
不過,他們的神情已經告訴賈玖答案了。
賈玖嘆息一聲,道:“你們以為,我不管不顧的,事情就不會波及到我的頭上?老太太終究是我的親祖母,老太太若是犯了錯,外頭當然不可能苛責已經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卻會責難我為何沒有勸誡老太太,也沒有約束好下面的弟弟妹妹。”
“姑娘……”
賈玖的難處,小紅跟晴雯兩個如何不知?
“姑娘,既然已經分宗了,那邊便與我們不相干。”
賈玖搖搖頭,道:“可惜有人不這么看。我原以為,等那省親別墅修好了,那邊搬出去了,我們家就消停了。不過,我卻是忘記了,老太太的年紀不小了,又喜歡熱鬧,偏偏我們家人丁單薄不說,跟我這一輩的,卻是一個賽一個的嘴笨,哪里能夠讓老太太開懷的?既然老太太需要那邊,我也只能咬牙認了。只是,那位已經十三歲了,也跟京里的故交之家的子弟有些往來,又是個嘴上不帶門兒的。若是有什么話,從他嘴里出來。三妹妹云妹妹的名聲也就完了,就連我跟倩兒清兒兩個也會被拖累。”
“姑娘……”晴雯撅著嘴,道:“那邊也委實真討厭,竟然連這幾日功夫都不給我們。”
賈玖道:“還不是因為大姐姐成了皇妃?大姐姐是怎么回事情,我們是清清楚楚的,可是外面有人不知道呀。他們看大姐姐位份高、名聲響亮,自然以為大姐姐在宮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呼百應的寵妃娘娘。那些人為了巴結這位新出爐的寵妃娘娘。自然會想辦法搭上二叔和嬸娘。自然也會宴請那位主兒。這可不是給了那位到處吹牛、敗壞姐妹們的名聲的機會?”
小紅道:“原來又是因為那個賈寶玉。因為他那塊破石頭,這府里受了多少波折,老爺太太又受了多少委屈。就連姑娘,也險些把命賠上。如今已經分宗好幾年了,依舊是豆腐掉進香爐子里面,打不得吹不得。”
賈玖道:“你們知道就好了。橫豎也只有一個理。那就是,不能讓那位繼續跟三妹妹云妹妹住在一起了。那不但會壞了三妹妹、云妹妹的名聲,也會拖累了我們家。前些日子,父親還說,哥哥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越是這當兒。越是要小心。”
小紅道:“姑娘,有關未來的二奶奶,不知道老爺可有什么章程?”
賈玖搖搖頭。道:“還能夠有什么章程?張家這輩沒有跟哥哥年紀相當的女孩子,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榮國府原來的那些老親、故交。有很多都是四王八公的圈子里的人,這些人家,我們躲避都來不及了,哪里還敢湊過去?小門小戶的人家的女兒自然是不行的。我們家到底沒有正經的女主子,沒辦法親自相看,只能道聽途說,這樣哪里能夠看出什么問題來。再剩下的,便是那些世家和清流了。這些人家,家風清正,不一定會看得上我們。不過,這些人家的家風好,姑娘自然是好的。有道是爺矬矬一個,娘矬矬一窩。若是能夠娶到人家家里的姑娘,至少能夠保證下一代能夠不輸與人。”
晴雯連連點頭:“怪道呢。老爺一直都沒有確定二奶奶的人選,也不給二爺屋里放人,我們還以為怎么了,卻原來是為了這一層。”
賈玖點了點頭,道:“是啊。哥哥的婚事最是要緊的。外面不能亂,內宅就更加不能亂了。我們家之前已經吃了這么大的虧,才過了這幾年就忘了?要為說,哥哥的婚事不能急,要慎重再慎重。”
小紅看了看晴雯,道:“記得舊年姑娘曾經提過商家小姐,也不知道這位姑娘如何?”
賈玖答道:“這位商家小姐我還沒有見過呢,只是看他的哥哥商清逸,覺得這一母同胞的妹妹應該不會差到哪里去才對。只是這種事情,我們也不好到處亂說,更不能用手段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再者,原來就是我們家借著當初在邊關同甘共苦的情分,求著人家把姑娘下嫁,自然應該更加有誠意才對。如何能夠算計人家。算計來的婚事,就是人家嘴上不說,心里未嘗沒有疙瘩。事關哥哥一輩子,若是存了心結,日后豈不多事兒?”
小紅和晴雯都連連點頭。
賈璉是賈玖的親哥哥,將來賈玖便是出嫁了,也少不了娘家哥哥的扶持。作為賈玖的丫頭,小紅跟晴雯關心賈璉的婚事自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但是賈家還有一個人記掛著賈璉的婚事,那就是賈母。
往日里,有史湘云跟賈寶玉兩個在賈母跟前折騰。他們兩個會玩會鬧,哪怕只有兩個人,也能夠讓屋子里面熱熱鬧鬧的。有他們在跟前,賈母當然不會寂寞。可是現在,賈寶玉也好、史湘云也好,都搬走了,就連探春也搬去了后花園。
賈母就寂寞了。
當天晚上,賈母是輾轉反側,怎么都睡不著,不但睡不著,還一樁一樁的心事,都涌上了心頭。
賈母睡不著,他的丫頭們當然也沒得睡。
鴛鴦第三次從腳踏上爬起來,問賈母:“老太太,可是要用茶?”
賈母擺擺手,道:“罷了。寶玉跟云丫頭在的時候,我嫌他們兩個會鬧騰。吵得我睡不著覺,可是他們搬走了,這里冷冷清清的,我反而睡不著了。”說著,示意鴛鴦把燈點上。
鴛鴦立刻翻出了火折子和蠟燭,口中還道:“看老太太說的,還不是老太太心善又慈悲。心疼寶二爺和史大姑娘。怕他們換了新屋子不習慣,所以才睡不著。”
賈母搖搖頭,道:“我固然是心疼他們的。但是從長遠來說,我比不上二丫頭。”
“老太太?”
賈母示意鴛鴦扶他坐起來,拿著褥子靠著,又讓鴛鴦在床沿上坐了。鴛鴦還不敢坐,見賈母堅持。方才側著身子,挨著邊兒坐了。
賈母道:“我老了,精神也不比從前。老大家也就罷了,橫豎是他們給我養老。老大又是個孝順的,只要我想的,他總是盡力滿足我。下面的璉兒跟琮兒、二丫頭。也都是孝順的。只是他們不多事兒。反倒是老二這邊,事情一件緊著一件。偏生老二夫妻兩個都不會教孩子。老二只知道打,老二家的只知道對那些丫頭們下手,對寶玉,也只知道一味寵溺……”
“老太太?”
賈母笑笑,道:“我老了,以前,我可不會跟你說這些,你們賴嬤嬤年輕的那會兒,我也不曾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二丫頭能夠狠得下心來管教琮兒,光這點就比老二媳婦強。還有今天的事兒也是,他如果不是真心記著寶玉和云丫頭,只怕也不會如此安排。只是,寶玉也會、云丫頭也好,未必會記得他的好呢。”
賈母說得慢,鴛鴦聽得膽戰心驚。
“老太太,要不,我扶您躺下?”
賈母搖搖頭,道:“鴛鴦,你也不小了,我記得你已經二十了罷?”
鴛鴦點了點頭,道:“是的,老太太。前些日子,剛剛過了生日。”
賈母道:“換了別人家的閨女,這樣的年紀已經做娘了呢。”
鴛鴦咕咚一聲,就跪了下來:“老太太,婢子心里有個糊涂念頭,不想嫁人。”
“為什么?”
“天下男兒皆薄幸。”
“你呀。”賈母長嘆一聲,道:“你且起來說話。”
鴛鴦原不敢起來,偷偷地抬起頭來,看來看賈母,見賈母直愣愣地望著帳子頂不說話,以為賈母惱了,連忙擦了擦眼角,方才起來。
良久,才聽賈母道:“鴛鴦,你既然不想嫁人,難道跟我這個糟老婆子一輩子?我已經老了,沒幾年好活了。雖然骨子里還硬朗,精神卻一日不如一日了。”
聽見賈母說老,鴛鴦忍不住哽咽了:“老太太……”
賈母道:“好孩子,你快別哭了。你既然有心,我這個老婆子自然不能讓你沒了結果。可惜,老二家是不行的,老二沒本事,老二媳婦又厲害,下面的寶玉,年紀跟你相差也多,都不大適合。倒是老大家里,老大年紀不小了,你配他,實在是糟蹋了。至于璉兒……”
鴛鴦立刻豎起了耳朵,只聽賈母道:“老大至今都不肯往璉兒都屋里放人,估計是想給璉兒謀一門好親。那些世家清流有規矩,官員三十不得納妾,甚至講究的人,會要求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你跟璉兒一般大,等璉兒三十歲,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女兒家的青春最經不起耽擱。”
“老太太……,聽見賈母這樣說,鴛鴦也只能悲呼一聲。
誰家姐兒不愛俏?
賈璉是個俊俏的美郎君,還是個前程遠大的官員。這榮國侯府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丫頭對賈璉傾心,又不知道有多少丫頭,把賈璉視為目標的。如果不是賈赦管得嚴,賈璉又一心上進,只怕這摸進賈璉的屋子就不止那么兩三個了。
鴛鴦對賈璉也有好感,怎能他是賈母的丫頭,即便是有心,也只能壓在心里。如今聽賈母這樣說,鴛鴦心如死灰。
只聽賈母道:“這府里,將來還是需要靠璉兒的,所以他的媳婦需要慎重。老大的行為我也贊成。璉兒的媳婦不能馬虎。”說著又嘆了一口氣,道:“當初,如果不是老二把身邊的丫頭鬧大了肚子,最后我也不至于讓他娶王家的女兒。有他祖母在,什么樣的姑娘他娶不到?可惜,他自己毀了自己的前程。在這一點上,二丫頭是個能干的,也知道事關寶玉的前程,不能手軟。不然……”
鴛鴦心中一震,道:“老太太,您是說,襲人的事兒,其實是二姑娘……”
賈母點了點頭,道:“我都沒有現寶玉跟襲人已經有了尾,老二家的又如何知道?他若是之前知道了,還用拖到今天?所以,我揣度著,這件事情,大概是有人告訴他的。而唯一會跟他說浙西的人,會借著老二家的的手處置了襲人的人,唯有二丫頭。”
賈母長嘆一聲,道:“收拾襲人,是為了保全寶玉的名聲,收拾屋子,一樣是為了寶玉的名聲。二丫頭的確是個仔細又小心的人。如果我不是熟悉老二家的跟二丫頭的品性、為人,只怕我也會忽略了二丫頭。”
鴛鴦這才明白,不是有人做了賈母的耳報神,而是賈母憑著對王夫人和賈玖的了解,方才做出了這樣的推斷。
鴛鴦道:“老太太,二姑娘收拾襲人,難道不是因為襲人冒犯了二姑娘么?聽云姑娘身邊的翠縷說,二姑娘跟云姑娘可是抱怨了很大的一通,還說云姑娘和三姑娘太軟弱了,竟然被個丫頭給拿捏住了。”
賈母搖搖頭,道:“二丫頭最是喜歡故弄玄虛。你以為以二丫頭的性子,他若是想收拾一個丫頭,還用借老二媳婦的手?襲人還沒有這個能耐惹他生氣,更不可能讓他親自動手。二丫頭哪里是因為襲人冒犯了他所以才動的手,他根本就是見襲人亂了規矩,對家里的女孩子們的名聲有害,這才不得不出手罷了。讓老二媳婦動手,其實也是在跟我叫板子。因為把寶玉留在跟前的人,是我。”
鴛鴦道:“老太太……”
賈母道:“二丫頭是個有心機的,比大丫頭強多了。更重要的是,他沉得住氣,也不會亂了陣腳。這樣的人,去了那里,最后一定會比大丫頭爬得更高、更穩。”
鴛鴦道:“可是老太太,我們已經有了一位娘娘了。宮里從來沒有兩個同姓的高位娘娘。”
賈母道:“那正好。先讓二丫頭躲在大丫頭后面,先把孩子生出來。宮里的女人,有了孩子才會有底氣。等大丫頭下來了,正好給二丫頭騰位置。”
鴛鴦都傻了:“老太太,這,這怎么可能?大姑娘如何愿意給二姑娘做了踏腳石?”
賈母道:“那你說,大丫頭有什么本事?他在宮里那么多年,萬歲都沒看他一眼,第二次進宮,更是直接去了冷宮。這次雖然封妃了,可是這冊封稀奇古怪不說,到現在都沒看見金冊金寶,這算哪門子都皇妃?剛開始都時候,我還為他高興了兩天,如今每每想起來,都是一身的冷汗。他會有什么結果?不要說二丫頭了,就是浣紗館的兩個,若是進了宮,也比他混得好。”
鴛鴦不敢反駁賈母的話,只能聽著。
只聽賈母道:“鴛鴦,等我百年之后,你就去伺候二丫頭罷。二丫頭是個心善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會給照顧你一輩子。你若是跟了老二一家子,無論老二還是寶玉,你都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的。”
鴛鴦沉默了一會兒,道:“關于寶二爺的婚事,老太太可是有了結果了?”
賈母道:“原來我想云丫頭雖然父母雙亡,卻還是侯府千金,身子也康健,也算得寶玉的良配。何況他們兩個又是打小的情分,大不了,我舍了這張老臉、放下身段跟我那兩個娘家侄兒說一聲便是。只是從襲人和針線的事兒可以看出,這丫頭也太沒成算了。寶玉需要的是一個能夠把他屋里的事兒打理得井井有條的人,而不是一個會被丫頭拿捏住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