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和史湘云的之間爭奪賈寶玉的事兒,賈玖一向不參與其中,他只護著自己重視的人。就跟給薛家的那批石頭一樣,如果不是因為王夫人太過可惡,如果不是為了讓自家得一個清凈,如果不是為了父親和哥哥,賈玖才不會做這種事情。
別的不說,道門就沒有人嗎?金衣道子一脈就不乏做這些事兒的人,門下的商家更是人才濟濟、門路眾多。當初若是由道門門下的商家來做這個,不但隱秘、掙的銀子多,還不會讓上頭忌諱。
可惜的是,王夫人太作,薛家又選擇了王夫人,讓賈玖終于決定舍了他們。
這些話,賈玖是絕對不會跟別人說的。但是聰明的人都能夠猜到,就連薛寶釵,經過了最初的得意之后,也知道了賈玖的算計。只是他惹不起賈玖,所以什么都不說。
外面紛紛擾擾,對于大觀園這邊的人來說,還是醉生夢死。而對于賈寶玉來說,這個時候最大的事情也無非是王熙鳳死了。
雖然王家敗落了也好幾年了,可賈寶玉對這個表姐印象深刻。實在是因為王熙鳳的樣貌太過出色,性格也十分爽朗,讓賈寶玉至今都記憶猶新。
王熙鳳跟薛家的婚事,乃是王子騰對這個侄女最后的憐憫,可惜的是,薛家是商人,不是什么慈善人家,加上王熙鳳又是王家落到如今地步的罪魁禍首,所以薛姨媽和薛寶釵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退婚,用五萬兩銀子買斷了王熙鳳跟薛蟠的婚事。
王子騰的妻子深恨王熙鳳害了全家也拖累了自己的女兒,卻不敢在明面兒上對王熙鳳太過,所以在回到金陵不久。就給王熙鳳找了一門親事,將王熙鳳許給某富商的原配之子為妻。那富商的原配早亡,原配之子被繼母寵得有些不像樣子,貪花好色不說,脾氣也大。但是對方有錢,富商的繼室又不希望給這個原配之子找個能干又背景強大、能護著丈夫兒女的媳婦,這才特地選了王熙鳳。
王熙鳳長得漂亮。剛結婚的那會兒。丈夫的確很寵他。那繼室又會做人,早早地將原配的嫁妝交給了王熙鳳管著。一時之間,王熙鳳可以說是風光無限。
可是好景不長。王熙鳳太善妒了,先是把丈夫屋里的鶯鶯燕燕都找了個理由賣了不說,還不許丈夫在外面吃酒。
商人之家,吃酒乃至重要的應酬。也是談生意的重要所在,王熙鳳不知道深淺。中了那繼母的算計,毀了丈夫的一樁重要買賣不說,還得罪了客人,讓丈夫失了父親和族人的心。
那丈夫立刻就對王熙鳳冷了下來。偏生王熙鳳還看不起丈夫,認為商人乃是賤籍,自己的叔父好歹還是前官員。吵嘴之際,言語之中對丈夫和夫家頗多不敬。被惱羞成怒的丈夫一劍給捅了,當場就送了命,而那個丈夫,因為殺妻,也被判了刑。
以賈玖的身份,他當然不會管這種事情。王家是賈寶玉的娘舅家,又不是他的娘舅家,王熙鳳是賈寶玉的表姐,又不是他的表姐。可是王夫人院子里的人的嘴巴都不怎么嚴,讓史湘云知道了,史湘云有意給薛寶釵難堪,故意在姐妹們跟前說漏了嘴,又作出一副無意失口的模樣,連聲跟姐妹們道歉:“啊,對不住,我原不是我應該說的。”
翠縷也幫著描補:“上回我們姑娘去給太太請安,無意中聽說了此事。我們姑娘壓在心里好幾天了,都沒有跟別人提起過。”
賈玖一聽就皺起了眉頭。
翠縷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他的話里話外,卻是把他給拉下了水。
賈玖敲著扇子,看著史湘云那張臉,什么都沒有說,轉頭就問惜春會不會覺得風大,要不要添減衣裳。
惜春也十分厭煩史湘云和薛寶釵的這些事兒,當即便道:“二姐姐,我看那邊的花長得極好,我們過去看看。”
不想,賈寶玉哭哭啼啼地抹著眼淚,道:“怎會如此?王家姐姐哪怕漂亮的人,怎么有人舍得傷害他?”
賈玖皺了皺眉頭,還是沒有說話,而是站了起來,拉起了惜春,道:“既然如此,我們去那邊罷。”
這下子賈寶玉可生氣了:“二姐姐,你就什么都不說嗎?”
賈玖答道:“我應該說什么?王家是你的娘舅家,又不是我的娘舅家。他是你的表姐,又不是我的表姐,跟我有什么關系?”
賈寶玉道:“可是,如果當初如果不是二姐姐,王家姐姐就已經來了我們家,也不會遭遇這樣的事兒。”
賈玖冷哼一聲,道:“因為他是你表姐,因為他模樣好,所以我就應該把自己的哥哥雙手奉上、隨便他糟蹋?順便讓我的父親為他的愚蠢頂罪?我的父親哥哥犯了什么罪過,要這樣被這樣作踐?那王熙鳳又是什么貨色,非要我捧著他?”
“可是,可是……”
賈玖道:“寶玉,里外親疏你要搞清楚。我可不是那種為了外八路的人,把自己的親生父親和自己的親哥哥丟過墻的人。你最好還是收起你的眼淚,若是讓老太太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場風波。”
史湘云平日連跟賈寶玉紅個臉都不敢,現在看見賈玖這樣給賈寶玉沒臉,也不高興了:“二姐姐,你說的是什么話?你到底是客人,怎么可以這樣說愛哥哥。”
賈玖道:“現在知道我是客人了?既然知道我是客人,有些話兒就不應該放在我面前說,尤其是這王熙鳳。”
說著,又看了賈寶玉一眼,道:“寶玉,你也別看我,這個王熙鳳出事兒,我既沒有在背后算計,也沒有落井下石,最多不過是因為舊怨抱怨幾句而已。你就這么肯定,這個王熙鳳的死。背后沒有人?”
賈寶玉一愣,立刻抬起了頭。
他原來就是個極聰明的,即便被賈母王夫人拘在內院,可腦子卻不笨。聽見賈玖這么一說,立刻道:“二姐姐是說,這里面有別的緣故?”
賈玖點了點頭,道:“你那個表姐的名聲。我們是知道的。如果王家在金陵呆得久了。你以為那富商的家里會不知道?再怎么說,商人之家的消息也是靈通的。那個男人又是那富商的原配嫡子,占著名分。說不得還有個娘舅家。如果時間久了,別人會不知道你舅舅被貶官的事實?所以,也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王大人回家之后,立刻拿著薛姨媽家里給的銀子置辦了田地。做起了鄉紳。那富商又想借機給自己的兒子找門好親事、給自己找個好幫手,這才以為王大人是告老回鄉的,故而為自己的兒子求娶了王大人的侄女。可巧,王家夫人怕是也惱了這個侄女兒。見那富商給的聘禮豐厚,立刻就點了頭。”
賈寶玉道:“我知道。想來是那富商知道了舅舅家的事兒,故意設計了鳳姐姐。那富商真是可恨。”
賈玖道:“可恨的還不知道是誰呢。你以為。好端端的,正經的帝王心腹做著。卻因為侄女的幾句話沒了,王大人心里就不恨嗎?你以為,王大人的親閨女都被連累的前程和婚事,王家太太就不恨嗎?還有,你那個表姐既然嫁了人,就應該把丈夫放在心上,結果呢?吃著丈夫家的,住著丈夫家的,用著丈夫家的,卻不把丈夫放在眼里。你說,哪個男人受得了?還跟丈夫吵架,鬧得家宅不寧,誰之過?難道你那個表姐就沒有錯?你不是最心疼那些丫頭們的嗎?你怎么就不想想那些沒有過錯就被打發出去的丫頭們?”
賈寶玉聽了,這才不說話了。
薛寶釵這才開口道:“還是二妹妹看得明白。母親就不止一次說過,鳳丫頭的脾氣若是不改,將來一定會吃虧。只是我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把自己的命也給搭上。”
史湘云連忙道:“寶姐姐,你還說呢。商人之家不都是這樣嗎?無利不起早。沒有好處的事兒他們可不會做。鳳姐姐的男人也是商人,好端端的一樁買賣,卻被鳳姐姐給攪了,還得罪了人,連累了自己被父親和家族雪藏。是人都會生氣,更不要說鳳姐姐不知道錯兒,還跟丈夫爭執。要我說,娶了鳳姐姐的那個男人才倒霉呢。”
邊上的丫頭婆子們都暗暗點頭,薛寶釵卻十分難受。
王熙鳳就是再不堪,那也是他的表姐。可以說,王熙鳳的教養不好,可是會連累他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王熙鳳也是王夫人的娘家侄女兒,王熙鳳不好,王夫人臉上也沒有光。只是王夫人也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兒。這事兒若是應對不好,王夫人的女兒在宮里,就是再不好,也是皇妃,王夫人承受得起,他薛寶釵和他們薛家可未必承受得起。而且考慮到賈寶玉的心情,有些話,他還不能說得太死。
薛寶釵微微低下頭,嘆息了一聲,道:“鳳姐姐雖然有錯兒,可惜,他是被人算計了。女人的命就是這樣不值錢,縱然他有錯,可也罪不至死。到如今,賠上了性命不說,還要被人嚼舌頭。”
賈寶玉一聽,立刻道:“寶姐姐這話說得極是。鳳姐姐可不是罪不至死?”
史湘云聽了,立刻漲紅了臉。
探春也道:“寶姐姐,如今這案子如何收場?太太可說了什么事情沒有?寶姐姐家里可得了消息?”
史湘云道:“這是幾年前的案子,想來寶姐姐早就知道了。”
賈倩一愣,脫口而出:“這是幾年前的案子?”
史湘云道:“可不是。鳳姐姐的男人也沒有落到好,雖然說殺妻不是大罪,可到底在衙門里面挨了絆子,回家就病倒了,沒多久也一命嗚呼。他們家偌大的家業也都成了繼室和他的兒女的囊中之物。王大人寫信給太太,也不是為了這案子,而是在跟太太探口風,想早點起復。”
這王子騰顯然是差不多沒有門路了,這才會求到王夫人的頭上。
王子騰哪里會不知道自己的兩個妹子的為人和品行?他在位子上的時候,就不知道為這兩個妹妹擦了多少屁股,也不知道為了這兩個妹妹欠下了多少人情。可惜的是,這兩個妹妹也不是個聰明的。
再者,王夫人的貪婪,王子騰比任何人都清楚。王子騰從王夫人這里得到的,主要是賈家在京中的人脈,而賈家的財產,實際上是被王夫人給弄走了。最后為什么王夫人的嫁妝私房里的錢財只有那么一點,王子騰其實心里也很清楚,那是因為自己的妹子沒有本事,這才讓那些奴才拿了大頭。
王夫人討厭這樣的妹妹,也不喜歡跟王夫人打交道。可惜的是,他沒有門路,如今只能到王夫人跟前試試。
史湘云這么一說,賈玖也明白過來了。
顯然,王子騰也不相信王夫人有這個能耐,所以直到最后,才求到王夫人的頭上。
賈玖也相信,如果王子騰當初不是回了南面,而是留在京里,那么,王子騰就一定不會求王夫人。因為王子騰一定能夠從宮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里面,看出什么來。
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倒是賈寶玉,急忙問道:“那舅舅可是要回來了?”
不等史湘云和薛寶釵回答,賈寶玉便道:“說起來,還是我們連累的舅舅,舅舅就是住進了我們家也是應該的。就不知道鸞姐姐如今怎么樣了。”
聽見賈寶玉的最后一句話,薛寶釵和史湘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連探春也道:“二哥哥,你怎么還是這個樣子?”
賈寶玉奇道:“有什么不對嗎?在南面,鸞姐姐又能夠找到什么樣的好親事?還不如在京里,我們也能夠照應到,舅舅起復也容易些。”
賈玖聽了,嘆息一聲,道:“如果這么容易就簡單了。”
賈寶玉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舅舅似乎就是自己當初最為討厭的祿蠹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