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天下為棋

第十五章第五十七節 男女

第十五章第五十七節男女

第十五章第五十七節男女

賈元春到底是宮妃,即便出入不過內宮的那一畝三分地,可他得到的消息還是比王夫人多,得到的結論自然也跟王夫人不同。

賈元春如此對母親道:“母親,舅舅來京里也有半年了,若是萬歲要用舅舅,舅舅也不用到現在都還呆在家里。以女兒之見,不如讓舅舅跟著父親一起去任上,一來立些功勞,我這里也好說話;二來,舅舅就在父親身邊,舅舅手把手地教著,父親一點一點地學著,也能積累些經驗。”

聽見女兒這樣說賈政,王夫人的心里還是有些不高興的。不管怎么樣,賈政都是他的丈夫。

王夫人道:“你這孩子,哪里能這樣說是父親的。”

賈元春道:“母親,這里沒有外人,有些事兒,我們母女倆也不用遮遮掩掩。女兒到底是母親肚子里爬出來的,母親對父親的想法,女兒也略知一二。女兒不求父親跟別人的父親一樣,有本事又會做人,女兒只希望父親能有別人的一半就好。哪怕父親沒有本事,只要父親會做人,以我們家的家世,以當初舅舅的能耐,父親會一直做冷板凳嗎?或者倒過來,父親有本事卻不會做人,以我們家的家世,以當初舅舅的能耐,還怕父親得罪了人去?父親沒有本事也不會做人。換了別人,哪怕是呆在那里安安生生地坐著,靠著熬資歷也熬上來了。可父親偏偏沒有本事又不會做人還心大,不停地折騰,讓所有的人都冷了他。在那個位置上一坐就是許多年,這怨得了誰來?!”

賈元春越說越激動。他站了起來,他的額頭上青筋隱隱跳動。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就連他的胸口也不住地起伏。

孕婦的情緒起伏本來就大,更何況處在賈元春這個位置上?賈元春的樣子讓王夫人十分擔心,不得不出口撫慰。

“娘娘,您有話慢慢說。”

賈元春悲從心來,泣道:“母親,我要求真的不多。哪怕父親不能幫著我。好歹也別拖我的后腿啊。可是。可是父親……”

王夫人連忙道:“我知道,都是你父親不好。”

賈元春道:“母親,您不知道。當初授官的時候。上面拿出了好些位置讓父親挑。你說,那么多的位置,父親為什么偏偏就選了這個學政呢?他難道就不知道,沒有功名的人去了這個位置上。就等著被人砍腦袋嗎?”

王夫人嚇了一跳:“不是你給選的嗎?”

賈元春道:“母親,我好歹也在宮里呆了這么久。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嗎?當初我給父親選的,明明不是這個。父親之前雖然是正五品的官,可實際上,父親是什么樣的能耐。我會不知道?我為父親求的,乃是正六品的京府通判,雖然說品級低一點。可勝在事情簡單,前面有府尊頂著。下面有辦事兒的人,哪怕是攏著雙手,這功勞也是天上掉下來的。父親原本就是降兩級領著差使,只要兩年,只要兩次考評為良,上面的人就會給父親挪一個跟父親品級相當的位置。可是父親居然偏偏挑了學政!……”

王夫人聽說賈元春給賈政挑的是正六品的京府通判,當時的臉色就有些不好,只是礙著女兒懷孕了,不好跟女兒高聲,對于賈元春后面的話,卻是一耳朵進一耳朵出,根本就沒往心里去。

王夫人道:“也是機會難得。每次大比之后,你父親總是會嘀咕一句,那會試總裁又會有多少多少門生……”

賈元春高聲道:“會試總裁都是內閣出去的,而且人家都曾經是三鼎甲,都曾經騎馬游街一日看盡長安花!可父親呢?連秀才都不是?不,應該說,父親連院試的資格都沒有弄到手!也虧得祖父臨終的時候上了遺折,讓父親得了個官兒,不然,父親連青衫都沒得穿!”

王夫人立刻放下了臉,道:“有你這么做女兒的嗎?你怎么不說,是你祖父的折子,才讓你父親沒有功名的?”

賈元春道:“母親,這話您也就在我這里說說。您當真以為女兒什么都不知道?童生試每年都會考,院試三年考兩次。林家的哥兒才多大,十三!就已經是秀才了,可祖父去世的時候,父親都多大了?母親,您說這話的時候,會不會臉紅?”

王夫人一滯,卻是漲紅了臉。

他躊躇了半天,這才吞吞吐吐地從嘴里吐出幾個字來:“那,那也是林家哥兒天資聰慧……”

賈元春的眼里忽然就滴下淚來,他哀聲道:“母親,若是父親跟舅舅一樣,我哪里還用擔心受怕的?怎奈父親沒有舅舅的本事也就算了,連那邊的大老爺的一半都沒有。雖然說,那邊的大老爺的軍功有些水分,可是這些年來,那邊的大老爺就是呆在家里,宮里給的賞賜也是上上份兒的。”

王夫人一聽,道:“胡說,那哪里是給大老爺的,那是給二丫頭的。你若是有二丫頭的能耐……”

賈元春立刻高呼了一聲:“母親!”

王夫人這才知道自己刺到女兒的痛處了只得起身行禮道:“娘娘恕罪。”

賈元春擦了擦眼淚,讓抱琴將母親扶起來,方才低聲道:“母親,二妹妹的事兒在這宮里差不多是個禁忌。母親以后還是不要說了。”

王夫人心中一喜,道:“可是二丫頭犯了什么事兒?”

賈元春胡亂擦了擦臉,壓低了聲音在王夫人的耳朵邊兒上道:“母親,若是二妹妹真的犯了什么事兒,萬歲和太上皇早就出手了,哪里會這么僵持著?您可直到,二妹妹一守孝,萬歲就取消了這次的宮妃大選。宮里的人都知道,太上皇和當今萬歲正在爭奪二妹妹,就是因為爭執不下,這才一次又一次地推遲大選。”

王夫人道:“那個狐媚子!”

賈元春道:“若是二妹妹真是狐媚子,那還容易。可是宮里人都知道。根本就不是這個原因。”

“那二丫頭……”

“母親,我們不說這個。”賈元春道,“母親,不管別人跟您說什么,您都不要信,也別附和,二妹妹的事兒您也別多嘴。回去之后。也別跟二妹妹拌嘴。女兒只告訴您,二妹妹跟別人不一樣,別人會超齡。二妹妹卻不會。”

王夫人驚道:“什么!”

賈元春虛虛地遮住了王夫人的嘴,搖了搖頭,在王夫人的耳邊低聲道:“母親,您記著。不能得罪二妹妹,最好跟二妹妹保持距離。別的,女兒卻是不能跟您多嘴了。會出事兒的。”

王夫人渾身一震。

他忽然想到了邢夫人。

“那你大伯娘……”

慌得賈元春連忙捂住了王夫人的嘴:“母親,有些話,您知道了就好。”

王夫人只覺得一股寒氣沿著脊椎一點一點地漫上來。

多年以來。邢夫人一直是王夫人的一樁心病。

內宅爭奪從來都是極為殘酷的,王夫人一直都是這么認為的。在他看來,邢夫人會變成那副活死人的模樣。完全是因為邢夫人自己笨,手段不夠。不能保護自己,這才落到那樣的地步。王夫人從來不認為自己需要為邢夫人之事負責。

王夫人只會怨恨自己的運氣不好。如果邢夫人沒有事兒,邢夫人依舊不可能當家,他這位二太太依舊是榮國府里的當家太太;如果邢夫人出事兒了、沒有活下來,那么賈赦勢必要娶新婦,他王夫人就有本事讓賈赦娶一個比邢夫人還不如的女人來,那個時候,他王夫人依舊是榮國府里的當家太太。

可偏偏邢夫人就那么不好不壞地躺著。

外人提起賈家的時候,總會將邢夫人拿出來說一說,說邢夫人倒霉,說賈家是沒有辦法,家里沒有個合意的女人,所以家里的孩子都沒有辦法出來應酬。

而這些人提起這些的時候,就會把王夫人殘害賈赦一家子的事兒拿出來說一說。這也成了王夫人最恨的事情,因為他的名聲不能洗白,過去的事情也不可能被淡忘,即便是他從佛堂里面出來了,人們一提起他,依舊是搖頭,他的孩子也被他所累,被世人排擠。

在王夫人的心中,什么包攬訴訟、什么中飽私囊,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前者在四王八公等勛爵貴胄之家本是尋常事,也不是王夫人一人在做,就是鬧出來,也不過是一頓不輕不重的訓斥罷了。若是上頭要整你,這是個大罪名,若是上頭沒有什么表示,也不過是一樁可以輕輕揭過的事情罷了。

至于中飽私囊這種事情,也可大可小,王夫人有無數的手段將事情推到那些奴仆的頭上。

王夫人很清楚,無論是包攬訴訟還是中飽私囊,這種事情在賈家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就連他的婆婆也不會在意,事情就是鬧大了,他哥哥王子騰要把他撈出來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真正讓王夫人獲罪,也讓王子騰不敢伸手的原因,其實是藥房被動了手腳一事。無論是巧合也好,無論是有心算計也好,有了邢夫人這個前車之鑒,人們總是會不自覺地想到挨了賈母的打的賈赦,再會想到被收買的、醫德堪憂的小王太醫,所以,即便證據不足,可是人們都對王夫人要害賈赦一事堅信不疑。

是的,王夫人要害賈赦的性命,這才是人們給王夫人定下的罪名,也是王夫人最想擺脫的罪名。

本來,日子久了,人們也會淡忘此事,可邢夫人一直不死不活地躺著,時時刻刻提醒著王夫人的罪過,讓賈赦時時刻刻都記著他的命差一點就葬送在王夫人的手里,讓賈璉時時刻刻都想著他那因王夫人而死的母親和哥哥,也提醒著世人,因為王夫人,賈赦一家子遭遇到的不幸。

所以,多年來,王夫人一直沒有恢復身份。哪怕是賈元春成為皇妃的時候也一樣。

王夫人已經不止一次聽女兒說起過,每次上頭有這個念頭,每當賈元春討好了上頭、讓上頭有些意思的時候,都會有人適時地站出來,提起躺在屋里的邢夫人,一次又一次地打消了上面的念頭,甚至連女兒賈元春也有了埋怨。

現在,邢夫人終于沒有了,王夫人可是松了一大口氣。

他覺得,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被搬開了。現在,只要等時間流逝,大家把那件事情淡忘掉就可以了。

王夫人道:“娘娘,我知道您也不容易。不過,他終于沒了,事情終于過去了。”

賈元春含著淚,道:“母親能體諒女兒的難處就好。不是女兒不想為家里盡心,而是因為總有人掣肘,以致于連女兒都差一點遭了嫌棄。到了后來,女兒都不敢開口,生怕讓萬歲對父親母親更加不滿。”

王夫人心里原有了準備,可是聽賈元春這么一哭,他原先有的一點傷感竟然隱隱有些變了味。原本應該憐惜女兒的處境的,可現在,竟然多了一絲憤怒,覺得賈元春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這才沒有盡力懇求萬歲,為賈政求一個好官位。

王夫人甚至心里還有個想頭,那就是,是不是上頭早就決定弄死邢夫人,這才給了他一個六品安人的名頭做補償。而自己的事,自己的女兒其實并沒有出多少力。

王夫人眼睛一瞇,想起女兒肚子里終究是自家的希望,當即便道:“好孩子,你且安心。現在最要緊的,便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只要你平平安安地生下小皇子,將來的事兒,誰能夠說得準呢?”

賈元春聽了,這才笑了,道:“可不是。母親,您看我這個肚子,是不是有點明顯了?”

王夫人摸了摸女兒的肚子,心中咯噔一聲。

王夫人也是生過三個兒女的人,自然是知道懷男和懷女兒的區別。懷女兒的時候,不過三個月就能夠摸到尖尖的肚子;懷了兒子,到五六個月的時候,才開始顯懷。懷了女兒,臉上漂漂亮亮的,不用胭脂水粉,臉上都是干干凈凈的;懷了兒子,除了眼睛好使些之外,臉上都是斑點。

王夫人看著賈元春干干凈凈的臉蛋,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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