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小說第二百四十章焦頭爛額的齊王第二百四十章焦頭爛額的齊王←→:
賈珩目光逡巡過在場一眾錦衣府官吏,點了點頭,說道:“諸位,至官廳敘話。”
故意不做客套寒暄,一副到了自家衙門的樣子,自是為了造成一種“我是話事人”的習慣。
服從性測試……
說話間,嘩啦啦一群人簇擁著賈珩,向著官廳而去,近一個多月的共事,還真如賈珩所想,漸漸形成了一種“上下級”的默契。
行至官廳,賈珩坐在案后,沉凝的面容上,不茍言笑,說道:“紀同知,將各項金銀、財貨清點,及至午后,我會入宮面圣。”
紀英田笑了笑,說道:“下官已著經歷司整理好,大人請過目。”
說著,就是遞將過去。
賈珩接過簿冊,翻閱了下,抬眸,看向紀英田,說道:“紀大人辛苦了,還有幾位大人都辛苦了,不過,三河幫所遺留的營生,賭坊、青樓一律關停、整改,至于其他田莊、鋪子,本官還要尋合適之人接手,這些都是國家的財貨,絕不能賤賣了去。”
賭博者不事生產,又極容易滋生不法之事,他自是要嚴厲打擊,對地下賭坊也要打擊,此舉可能和這個時代博戲的風潮相違,但卻是他的個人堅持。
其實,就連大觀園的婆子喝多了酒,都要耍錢,甚至晴雯等年輕丫鬟,可見這時代人的精神娛樂活動何其貧瘠。
好逸惡勞、不勞而獲的天性,想要完全杜絕,似乎也不太可能,但那種私人賭坊,是要嚴厲打擊的,這種往往伴隨著家破人亡、賣兒賣女的悲歡離合。
“要不把彩票整出來?東城自由貿易區?”賈珩心頭生出幾分凝重。
沒有人可以超越時代,他如果關閉所有賭坊,又尋不到替代的娛樂方式,毋庸置疑,東城中人會去其他地方博戲,至于把神京城的賭坊全部關閉……
別說是他,就是內閣閣臣,也沒有這么大的能量。
至于青樓,徹底杜絕更是不現實,朝廷都有禮部的教坊司,女閭創收,自管仲提出以來,一直延續到如今,哪怕是后世……都有繁榮娼盛之語。
但可以對青樓課以重稅,壓制他們的生存空間,打擊逼良為娼、拐賣婦幼不法諸事。
“這是一個封建社會,憑一人之力,去搞什么三大改造,脫離了經濟基礎和社會共識的想法,只是癡人說夢,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使華夏衣冠免于沉淪異族鐵蹄之下,為這個古老民族爭取更多的生存空間,至于別的……只能說,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嗯,要相信后人的智慧。”
賈珩將心頭的一些思緒壓下。
至于莊子、田鋪,競拍什么的,他完全沒想過,因為人不能……太實誠。
對營生鋪子,他倒是尋到了接收之人,一個是晉陽長公主,一個是……他賈家。
不過后者,終究要問一下天子之意。
如按著他的想法,最好是組建一個皇家商號,以皇室經營船、車行,但此舉不好大張旗鼓,否則,朝堂文臣的與民爭利之議會甚囂塵上。
“倒也簡單,讓天子找個白手套就行了,嗯,我看晉陽長公主就不錯。”
賈珩目光深深,心思電轉。
可以說,晉陽公主的身份是極為特殊的,這位單親媽媽名聲也算不錯,如果能代管營生,上上下下也不好說什么。
見賈珩默然不語,面上若有所思,紀英田心頭詫異了下,朗聲道:“抄檢三河幫的財貨,京中諸衙的官吏,也在關注著,對于三河幫的各項營生,也有商賈托人來打聽求購,大人可否見一見他們?”
賈珩淡淡瞥了一眼紀英田,道:“鋪子、營生,本官已尋找好買家,價格絕對公道,紀大人打發了他們就是了。”
紀英田聞言,嘴唇翕動了下,也不好再說什么。
那些營生、鋪子,他看著都有些眼熱,想湊錢買上一只下金蛋的母雞。
算了,等此事過后,他為錦衣府堂官,這樣的機會多的是,姑且忍耐一下罷。
就在賈珩在錦衣府商議著如何處置三河幫遺留營生、田莊、鋪子、宅邸之時。
齊王府內也在同樣商議著處置著自家的營生、田莊、鋪子,以填補虧空。
書房之中
半晌午的陽光透過雕花玻璃軒窗,落在布置雅致的書房中。
齊王將一身肥肉癱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這位肥頭大耳的齊郡王,此刻一張白胖的臉龐,面色憔悴、膚色暗淡,蠶豆的短眉下,雙眼中密布血絲,因為半個月都沒有睡好,嘴唇也起了火泡。
“王爺,您要保重身體啊。”一旁的王妃向氏,端著一個玉碗,用湯匙散著熱氣,一張溫婉、柔美的晶瑩玉容上現出憂切之色,出言勸道。
齊王嘆一口氣,目光失神,道:“孤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整整五百萬兩銀子啊,孤搜刮了所有商鋪的現銀,折賣了不少田莊,才堪堪湊出來三百萬兩,后面的實在湊不出來了。”
不遠處金絲楠木椅上坐著的王府長史竇榮,蒼老面容上布滿了愁悶之色,道:“王爺,這個銀子,只怕不好少啊。”
“孤如何不知!父皇這次龍顏震怒,上個月孤去見了皇爺爺,當著皇爺爺的面,父王還是將孤劈頭蓋臉訓斥一通!”齊王憤憤說著,一張胖乎乎的臉盤兒橫肉直跳,面色鐵青,怒道:“說來說去,都怪這賈珩小兒!孤一定要殺了他!殺了他!”
咆哮著,伸手將書桌上的東西倏然一掃而空,雙眸血紅,怒吼道:“十年經營,毀于一旦!”
王妃向氏,一張俏臉就有些蒼白,見著齊王如此憤怒,輕輕嘆一口氣,吩咐著婢女、下人清掃著遍地狼藉。
分明對儼然成為“桌面清理大師”的齊王,見怪不怪。
竇榮起身,躬身一揖:“王爺還請息怒!”
不遠處坐下的許紹真、慧通和尚也是起身,出言勸說著。
齊王道:“息怒,息怒,可孤現在怎么辦?再不夠就要當褲子了!典賣金銀首飾、家具陳設,此舉有辱皇家體面,必將觸怒父皇,斷不可取!”
幾人聞言,都是愁云慘淡。
齊王妃向氏顰了顰秀眉,粉唇翕動,說道:“王爺,不若臣妾回趟娘家,這些年托王爺的福,家里也整治了不少營生,若是折賣一些……”
齊王眉頭緊皺,打斷道:“你家里能出多少銀子?就算變賣家資,也不過十來萬兩,杯水車薪!”
他這些年從三河幫得到的利銀分紅,都投入了培植羽翼、拉攏手下當中,一時間不讓變賣家私,還真的拿不出五百萬兩。
許紹真面色遲疑了下,說道:“王爺,許某這里有一計,不知當說不當說。”
齊王正在煩悶中,也沒有這般多客氣,道:“說。”
許紹真默然下,說道:“王爺,自蘭臺寺大夫林如海至揚州巡鹽以來,對私鹽打擊甚厲,揚州鹽商人心惶惶,無所適從,彼等想要尋人庇佑,最近有不少在神京滯留,王爺是不是見見他們?”
“鹽商?這幫人可是富的流油,許先生,他們怎么求托到你門下?”齊王臉上的怒色漸漸消散,目光期冀,問道。
竇榮也是道:“鹽鐵之利,古今皆知。”
見齊王以及竇榮反應,許紹真心頭也有幾分得意,笑了笑道:“王爺,小的在幾年未入王府前,走南闖北,三教九流無所不交,與揚州鹽商的黃家家主,就有過數面之緣,這位黃家家主最是樂善好施不過。”
許紹真曾為算命先生,游歷過大江南北,其人能說會道,自是交游廣闊。
齊王眼前一亮,道:“許先生,這些鹽商能解決這幾百萬兩的缺口?”
許紹真笑了笑,道:“彼等家貲豪富,二百萬兩,不過九牛一毛,只是王爺,重金于人,必有所求,王爺要見不見他們?”
齊王聞言,心頭大喜,迫不及待問道:“他們人在哪兒?”
“就在徽商會館中,本來不敢冒昧打擾王爺,故而托小的代為遞話,王爺若是要見他們,我可和他們說一聲,待晚上,親至府上拜訪。”許紹真輕笑了下,說道。
齊王聞言,點了點頭,面色愈見欣然,想了想,笑道:“許先生,那你和他們說,讓他們從西角門過來。”
“王爺放心。”許紹真聞言就是應了,就起身興沖沖去知會鹽商。
待許紹真離去,齊王心頭的愁悶散去許多,轉頭看向王妃向氏,溫聲道:“王妃,本王和竇先生、和慧通大師進去商議下要事。”
見齊王面色好看許多,王妃向氏眉眼間憂色稍去,螓首點了點,溫婉一笑,柔聲道:“王爺,待會兒莫要忘了用午飯才是。”
齊王笑道:“不會忘的。”
王妃向氏笑了笑,然后領著婢女出了書房。
待向氏離去,齊王也領著竇榮、慧通大師進入密室,甫一進密室,齊王就問道:“竇先生,你說這鹽商來者何意?”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他方才急切著答應下來,自是白送上門的銀子……不要白不要!
竇榮面現思索,說道:“王爺,此事,天影前日稟告過,巡鹽御史林如海,似有革鹽法之弊,整頓鹽務之心,這些鹽商估計是坐不住了。”
齊王凝了凝眉,隱隱覺得林如海這名字十分熟悉,疑惑道:“林如海是?”
竇榮解釋道:“林如海是隆治年間的探花,原也是列侯世家,不過傳至五代,其人娶得是榮國府的千金小姐,現至揚州巡鹽都有好幾載了,此人想要革鹽法之弊,只怕……”
“賈家?!”齊王聞言,卻是怒目圓睜,額頭青筋直跳,恨恨道:“原來是賈家的人!本王落到現在這步田地,都是拜賈珩小兒所賜,本王與賈家勢不兩立!”
還有一樁難以啟齒的暗恨在心頭,宮門之前,賈珩小兒以天子劍威嚇于他。
亂臣賊子,奇恥大辱!
見齊王怒不可遏,竇榮苦笑道:“王爺,金陵四大家,賈史王薛,同氣連枝,不可撼動,只怕王爺要向賈家尋仇,需得從長計議。”
“什么四大家族,不過是一群酒囊飯袋!現在除了一個王子騰和這賈珩,還有何人在朝廷掌權用事?”齊王冷笑說著,目中厲芒閃爍,道:“況他們四大家的仇家也不少,尤其是寧國府,孤都聽說了,賈珩小兒和戶部的梁侍郎勢如水火,內閣楊閣老也看不慣這廝,就連他們賈家的親朋故舊,也不大瞧得上這等幸進小人,完全尿不到一個壺里,這里完全有可乘之機!”
齊王之前就在戶部做事,自是在戶部有著不少通風報信的眼線。
對近些時日的朝局變幻,洞若觀火。
竇榮皺了皺眉,嘆了一口氣,說道:“王爺,戶部那邊兒,現在可挑不著人家毛病,說不得還要求著賈云麾,畢竟人家剛剛發了一筆橫財,至于賈家的親朋故舊,只要這賈珩為賈族族長日久,他們再是瞧不上,也是要給幾分薄面的,王爺,現在一動不如一靜,宮里都盯著呢。”
齊王聞言,情知竇榮所言在理,心頭難免有些煩躁,道理很簡單,這不是安慰人的語言。
齊王冷聲道:“這小兒,本王就不信他能一直猖狂下去,多行不義必自斃!”
竇榮忍耐著心頭的一抹異樣,也看出齊王心頭的煩悶,雖然覺得齊王對賈珩的憤恨淹沒了理智,但也不好一直唱反調,說道:“王爺所言甚是,賈珩此人,不知進退,什么人都得罪,總有一日,會為眾矢之的!”
齊王聞言,面色稍霽,道:“對,就是眾矢之的!孤早就聽說忠順老王爺也與賈家有嫌隙,一直找不著機會炮制他們,等本王解了禁足,就去拜訪拜訪伯父。”
竇榮聞言,面色微變,說道:“王爺萬萬不可拜訪忠順王爺,如果想尋忠順王爺,可等這批銀子湊夠,忠順老王爺掌著內務府,接洽之時,王爺再伺機探探老王爺的口風。”
提及銀子,齊王就有些肉痛,無奈說道:“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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