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小說第四百六十五章磨磨他的性子第四百六十五章磨磨他的性子←→:
夜風涼涼,賈珩看向對面的黛玉,身形嬌小玲瓏的少女,給人一種弱柳扶風之態。
近豆蔻之齡的黛玉,已有“秉絕代姿容,具稀世俊美”之語的七八分神韻。
“妹妹也不必憂心,一旦整頓鹽務功成,姑父就可載譽回京,那時京中六部總有一席之地。”賈珩寬慰道。
黛玉點了點螓首,略有幾分局促地將玉足藏在水盆中,輕輕攪動著水花,足趾指甲滑動過腳背,不知為何,心頭竟跳了下,輕輕柔柔道:“外面做官兒也不容易,讓珩大哥費心了。”
不過說話之間,似也漸漸熟悉一邊兒洗著腳,一邊兒與少年圍燭大敘話的狀態,那種親切中帶著舒適,如夏日晚風迎面而吹,心胸似乎不由開闊了許多。
賈珩打量著黛玉,直將少女看的稍稍垂下眉眼,道:“妹妹最近氣色著實大好了。”
紫鵑笑著接過話頭兒,說道:“前個兒還說,姑娘開春后都沒咳嗽著了。”
黛玉抿了抿瑩潤粉唇,眸光低垂,打量著自己的足趾,在銅盆上,指甲上的蔻丹水光瀲滟。
也不知方才……他瞧見了沒有。
“年后有些忙,說來都沒怎么看著林妹妹,妹妹這些日子,飲食起居還好吧。”賈珩想了想,倒也算是解釋。
其實能來還是能來的,但前不久沉浸于“開鎖”,不能自拔,也不大想往西府里來。
“珩大哥為府里的事兒忙前忙后,我都知道的。”黛玉凝起熠熠星眸,輕聲道。
賈珩道:“說來說去,終究是冷落了妹妹。”
黛玉嬌軀一顫,手捏了捏手帕,冷落了她是什么意思?
賈珩想了想,輕聲道:“下個月十二是妹妹的生兒,待過了生兒,正好有空,咱們游游曲江,訪訪名勝古跡,妹妹覺得如何?”
黛玉星眸眨了眨,聽著少年的話,心頭涌起一股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喜意,道:“珩大哥這般忙,倒不用專門為……”
這人,就總是好一陣歹一陣的。
賈珩道:“原打算領著你嫂子四下轉轉,想著林妹妹在家里也沒什么事兒,不如一同出去走走。”
黛玉:“???”
一時間心頭又羞又惱,合著情是她會錯了意?
賈珩看向略有幾分傲嬌的少女,心頭也有幾分饒有趣味,道:“家里這段時間倒是亂糟糟的,想著妹妹在家里也不大快意,不知在忙甚么?”
黛玉道:“也沒忙什么,閑來無事翻翻琴譜而已,三妹妹和云妹妹去了珩大哥那邊兒,我原想尋寶姐姐玩耍,卻不想她也去了珩大哥那里。”
許是因為方才某人有意無意的捉弄,黛玉也開始明里暗里的“試探”。
“姑娘,水都涼了,要不先擦擦。”就在黛玉靜聽著賈珩敘話時,紫鵑道。
黛玉:“……”
賈珩笑了笑,岔開話題道:“妹妹方才所說琴譜呢?我也瞧瞧。”
說著,準備去書架,這是給黛玉時間穿上鞋襪。
大漢風氣雖較前明開放,但女子的足,也不是隨便讓旁人瞧的,雖然黛玉可能沒有教引嬤嬤提醒過她。
黛玉正在羞不自抑中,一時卻未解賈珩話中之意,拿起藍皮書本,道:“琴譜在我這兒,雪雁你拿去。”
賈珩頓了下,接過琴譜,垂眸看著,目不斜視。
紫鵑連忙趁機拿起毛巾,幫著黛玉擦了擦腳,重新換上新的羅襪、鞋子。
屋內頓時響起“刷刷”的紙張翻閱聲,賈珩認真翻閱起來。
黛玉打量著那側坐看著琴譜,神情專注的少年,燭火映照在側臉上,倒見著恬靜,一時目光癡了下,收回目光,起得身來,主動開口道:“珩大哥,昨個兒云妹妹說珩大哥什么時候還教她騎馬呢,珩大哥最近倒是忙的緊。”
“年前教她們兩個,自領了差事后,始終抽不得空,妹妹若覺得有趣,哪天教你學學騎馬。”賈珩將琴譜放下,將一雙溫潤如玉的目光投向黛玉。
黛玉捏著一角手帕,在不遠處的繡墩上落座下來,道:“前天云妹妹倒是一個勁兒和我說,讓我也騎騎馬,說對身子好一些,原來只想著體弱,許也騎不得馬來。”
賈珩笑了笑道:“我看著妹妹還好,最近氣色愈發紅潤,個頭兒似也長高了一截兒。”
黛玉被那道“我家有女初長成”的目光,看得略有幾分羞怯,柔聲道:“那珩大哥有空……也教教我。”
“嗯。”賈珩點了點頭,笑道:“不過現在府里還在修園子,多有不便。”
說著,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暗道,黛玉單騎走麥城?
“那倒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黛玉輕聲也拿起茶盅,只是卻未見著茶湯,正要提起茶壺,給自己斟一杯。
賈珩卻已提起茶壺,拿過杯子,給黛玉斟了一杯,推了過去,道:“妹妹用茶。”
黛玉眉眼低垂,伸手接過茶盅,指尖相碰,心湖中不由蕩起圈圈漣漪。
賈珩道:“上次送妹妹的兔子,現在還養著的吧?”
黛玉纖聲道:“一直讓紫鵑還有嬤嬤們喂養著呢。”
賈珩點了點頭,道:“這幾天天冷,雨水多一些,仔細別生病了。”
黛玉打量著少年,旋即輕聲道:“我繡了幾個香袋,珩大哥等會兒,可隨身佩戴著。”
說著,轉頭看向紫鵑,低聲道:“將那香袋拿了來。”
賈珩道:“妹妹的繡品,想來是巧奪天工的。”
他在想,若是他說著,這香袋是都有的,還是單單給我一個人的?不知黛玉是什么表情?
說黛玉的話,讓黛玉無話可說。
接過香袋,借著燈火端詳,將其收入袖籠。
黛玉柔聲道:“珩大哥,朝堂的事兒,我也不大懂,倒聽著很是兇險似的。”
“都一樣,林姑父在那邊兒也差不離兒,不過妹妹也不用太擔心。”賈珩放下茶盅,又感慨道:“雖與姑父只通過幾封書信,也大感憂國憂民之心充斥于字里行間,只是緣慳一面。”
黛玉瑩潤如水的眸子投向對面的少年,道:“總有機會見到的。”
紫鵑在一旁接話笑道:“老爺也常在書信中提及珩大爺,讓我家姑娘多多聽著珩大哥的話,說就像親哥哥一樣。”
賈珩笑了笑道:“我倒想有林妹妹這個乖巧伶俐的妹妹。”
紫鵑輕輕碰了碰黛玉的胳膊,卻不見其動靜,暗暗著急。
如是她家姑娘這時順勢認下兄長,想來以后也能有個依靠。
但黛玉此刻卻一動不動,也不知存著什么主張。
賈珩坐了一會兒,輕笑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珩大哥?”黛玉恍若才反應過來般,凝起星眸看向那少年。
賈珩道:“明天還有事兒,妹妹也早些歇著吧,不用送了,這會子外面挺冷的。”
黛玉“嗯”地一聲,道:“那珩大哥慢走。”
賈珩點了點頭,也不再說其他,轉身離去。
待賈珩離去,紫鵑看向面上怔怔失神的黛玉,問道:“姑娘,剛剛不怎么順勢認了珩大爺為兄長?”
“認不認,也沒什么的。”黛玉抿了抿櫻唇,搖了搖頭道:“珩大哥原也不在乎這些。”
紫鵑想了想,道:“那就不認罷,珩大爺原待姑娘是旁人不同的,當初還請了御醫給姑娘問診。”
黛玉輕輕嘆了一口氣,一手托著香腮,原來是待她與旁人不同,可現在……剛才分明是去了寶姐姐那邊兒,順道兒過來。
卻說賈珩這邊,乘著夜色返回寧國府,已是亥時時分,見著內廳燈火還亮著,影影綽綽,進入其間。
見著可卿正與尤二姐、尤三姐圍著一起敘話,鳳姐在一旁繡墩坐著,幾個女人湊在一起說著什么。
一見賈珩進來,秦可卿起身迎了過來,鳳姐也起得身來,看向賈珩。
賈珩打量了鳳姐一眼,見其神色雖還有悲戚之色,但較之午時的蒼白憔悴好了一些,道:“鳳嫂子。”
鳳姐嘆了一口氣,柳梢眉下的丹鳳眼緊緊盯著那少年,道:“珩兄弟明天可有空?我想去看看二爺。”
賈珩沉吟了下,道:“明天我還有事,如果鳳嫂子急著,我打發著人陪鳳嫂子一同去,如何?”
賈赦、賈璉之事既出了結果,剩下的就是留待時間讓當事人消化。
“那后天呢?”鳳姐張了張嘴,不死心問著,如無眼前之人陪同,那些如狼似虎的番役如何賣她的面子。
平兒低聲道:“大爺,奶奶這兩天都沒怎么睡一個囫圇覺。”
賈珩點了點頭道:“那后天罷,宮里既給了判罰,遣送流放也就在這一二日之間。”
鳳姐面色微變,嘴唇翕動了下,只得說道:“那有勞珩兄弟了。”
秦可卿拉過鳳姐的手,忙出言寬慰。
鳳姐旋即又說道:“珩兄弟,平兒這兩天幫著弟妹商量操持園子的事兒,不妨先住在這兒。”
“平兒她不在你跟前伺候?”賈珩凝了凝眉,詫異問道。
“我煩悶得很,倒是想一個人靜靜。”鳳姐柔聲道。
賈珩看向秦可卿道:“這事,你來做主就是了。”
秦可卿道:“我已讓寶珠挨著西府那邊兒收拾了個小院子,先讓平兒住下。”
“那就好。”賈珩點了點頭,倒也沒覺得什么不妥。
如是鳳姐住過來,那肯定是不行了,會有風言風語,畢竟,丈夫剛剛流放。
一夜再無話。
翌日,天剛蒙蒙亮,天朗氣清,陰雨稍頓,賈珩先去了宮城武英殿的軍機值房坐衙視事,一直處置公務,及至傍晚時分,這才在錦衣府校尉扈從下返回府上。
吩咐下人備了兩輛馬車,在梨香院門口停著,用一輛接了薛蟠連同隨身行李,另一輛則與寶釵共乘,在薛姨媽的殷切目送中,前往五城兵馬司下轄的司獄所。
車廂中,出了街口,薛姨媽看不到處,鶯兒就掀開車簾,坐在車前,將車廂留給賈珩與寶釵二人獨處。
賈珩原本挽著寶釵的小手,順勢則摟起少女的削肩,鼻翼間嗅聞著發絲的傾向,道:“薛妹妹,等會兒回來,咱們四下轉轉。”
“嗯。”寶釵豐潤白膩的臉蛋兒上,紅暈浮起,輕輕應了一聲,將螓首順勢靠在賈珩肩頭。
行了約莫有一小會兒,馬車終于停在司獄所。
“薛妹妹在這兒等著,我送文龍進去。”賈珩溫聲說道。
畢竟是女孩兒,不好拋頭露面。
“那回去媽要是問起來?”寶釵卻遲疑問道。
賈珩笑了笑道:“沒事兒,等下我和你說。”
說著,下了馬車,賈珩也引著薛蟠前往司獄所。
這是五城兵馬司法曹治下的監獄,時常接管京兆府判罰后就近服刑的徒刑犯人。
司獄所的劉姓典獄許久前就得了賈珩將來的消息,連忙領著一眾獄卒、書吏,將賈珩引入官廳。
劉典獄看向正在東張西望的薛蟠,陪著笑道:“大人,這就是那位薛兄弟了吧,果然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饒是薛蟠往日渾不吝,驟然聽了這話,也覺得哭笑不得,真特娘的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過來吃著牢飯?
賈珩面色淡淡道:“好了,別說這些沒用的,人我交給你了,好好看著。”
“大人放心,一定好好招待著。”劉典獄陪著笑道。
這等大人物,平時斷不能見著一面,眼下倒是有著巴結的機會。
賈珩皺了皺眉,暫按下此一節,轉而看向已是喜形于色的薛蟠,面色嚴肅幾分,道:“文龍,你在這里安心呆著,不可再惹事生非,聽見了沒有。”
薛蟠大腦袋點了點,眼珠子骨碌碌左右轉著,也不知尋思著什么。
賈珩也不多言,擺了擺手,道:“讓人領他過去。”
劉典獄連忙給一旁的親信使著眼色,然后那人迎了出去。
待薛蟠一離去,賈珩面色刷地冷了下來,道:“劉典獄,不要自作聰明。”
劉典獄臉色微變,后背就有冷汗滲出,躬身拱手道:“大……大人此言何意?”
“在司獄所,除卻飲食起居,可以干凈一些,但不得任他的性子,在囚牢就是在囚牢,好好磨磨他的性子。”賈珩沉聲道。
他可不想等一段時間,這薛蟠并未坐監,而是在某青樓被一眾獄卒奉承著尋歡作樂。
“卑職明白。”劉典獄面色一整,拱手應道,心頭卻在暗暗叫苦。
這些大人物,什么叫磨磨他的性子。
賈珩道:“將收監鈐押公文交給本官,回頭帶回去。”
待從劉典獄手中接過鈐押公文,就即刻離了司獄所,轉身向著停靠在外間的馬車上去。
寶釵喚了一聲道:“珩大哥。”
賈珩點了點頭,遞過公文,道:“等會兒將這個給姨媽,咱們去曲江池邊走走。”
這時候已是傍晚時分,馬車嶙嶙駛過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前往西市,正是二月時節,街道種植著的翠柳已見新芽顯于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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