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小說第六百零六章相思之甚,寸陰若歲……第六百零六章相思之甚,寸陰若歲……←→:
晉陽長公主府,后院
一輪皎潔明月懸在梧桐樹梢上方,灑下萬千清冷月輝,而裝飾精美的閣樓上燈火通明,明亮如晝。
二樓,一架玻璃仕女圖畫屏風隔斷而成的里廂,隔著裊裊青煙升起的香爐,可見兩個珠輝玉麗,雍美豐艷的麗人隔著一方棋坪相對而坐。
左邊的麗人著丹紅色長裙,秀發梳著芙蓉髻,云鬢之間別以金釵步搖,燈火映照下,熠熠生輝,耳際上懸著翡翠耳環,愈發襯托得肌膚如雪,豐潤白膩。
右邊,雙十年華的少女淡黃色長裙,秀發梳著少女的劉海兒發髻,袖子挽起,皓腕凝霜,綿軟略有些微胖的素手,捏著一顆棋子。
晉陽長公主春山黛眉下,美眸凝露,看向面對棋坪思索的元春,只覺對面雙十年華的少女,眉梢眼角都是艷麗動人的風韻。
晉陽長公主丹唇輕啟,溫婉如水的聲音帶著幾分渺渺,問道:「元春,子鈺這幾天可有書信過來?」
也就是在幾天前,賈珩的飛鴿傳書抵達京城。
說河南暫時不需內務府撥付銀兩,后來筆鋒一轉,又說如今中原余寇方靖,待半個月后,晉陽長公主再赴中原,由他派騎軍親自接送。
元春捏著一枚黑色棋子,「啪嗒」一聲放在棋坪一角,抬起豐潤、白膩的玉容,眉眼間見著不易覺察的悵然,柔聲道:「回殿下,這幾天倒沒見著書信,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晉陽長公主涂著蔻丹的玉手捏起一顆棋子,同樣放下,柳葉秀眉下,晶瑩美眸清潤流波,道:「聽皇兄說,他要在黃河防汛,督修河堤,只怕要在河南呆上一兩個月,應該勤往家中寫著信才是。」
「黃河?」元春略有幾分詫異說道。
晉陽長公主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是呀,他說夏汛有警,黃河有泛濫之險,也就被羈絆住了,不然,戰事善后事宜也用不了太多時間,這會兒應該班師回京了。」
元春玉容現出思索之色,輕聲道:「這幾年北方干旱多一些,倒沒怎么聽到黃河泛濫的消息,珩弟要在河南治河?」
畢竟是在宮中擔任過女史,也有一些政治見識。
「自前明之時,黃河奪淮入海,每不久就要泛濫一次,后來,太宗朝為關中漕運,下大力氣治理過河運,方得河運分離,隆治年間也多有治理,但斷斷續續有著河患發生,崇平年間的這十年,倒因為北方干旱少雨,黃河這才太平了一些。」晉陽長公主柔聲說道。
「殿下真是博學。」元春美眸見著驚嘆,看向對面的麗人。
「本宮也是這幾天看的相關書籍多了一些,現學現賣罷了。「晉陽長公主輕笑了下,眉眼之間氣韻十足。
因為賈珩被黃河牽絆了在河南的手腳,這位麗人這幾天沒少尋著黃河的資料研讀,對國朝治河之史如數家珍。
晉陽長公主徐徐道:「子鈺說今夏可能暴雨成汛,開封府還有歸德府,都在黃河流經之地,沿河岸堤都需要修繕、加固。」
元春柔聲道:「是應該提前修著河堤,以策萬全,聽說朝廷每年都撥付了不少修河銀子在河道上。」
晉陽長公主道:「河道衙門貪腐之風猖獗,都憲巡察頻繁,仍難以遏制,子鈺先前在開封府的河道衙門整飭了一次,追繳了一些贓銀,本宮想著河南方歷大亂,各處都需銀子,只怕會不夠用,先前也和皇兄說好了,再有幾天,本宮要押送一批銀子去往河南支應修筑河堤,你若是想去,可以隨行前往,洛陽和開封府城都置備有宅院,咱們一同在那兒居住一段時間,也好做個伴兒的。」
她這次帶上元春與他團聚,想來他應該感謝于她的吧?
抑或是正和咸寧你依我依,顧不得元春和她?甚至覺得
元春和她.....來的不是時候?
到現在,他仍是一封書信未曾寄來。
元春容色訝異,芳心又驚又喜,訝聲說道:「殿下,我也能去?」她長這般大,還未出過這般遠的門。
「你是本宮的女官,本宮出行洛陽,你怎么能不隨行?」晉陽長公主語氣理所當然說著,笑意嫣然地看向元春,目光落在少女前襟上,在其豐盈糧倉上停留了下。
怪不得他對元春那般癡迷和依戀,寧愿冒著名聲負累也要.....這般豐艷可人,只怕在繡榻上,也是他愛不釋手的恩物。
「多謝殿下。」元春面色欣然,芳心涌起一股期待。許多時日不見,心底也有些思念成災。
這幾天夢里都是往日被欺負的場景,一幕幕宛如真實,第二天醒來,汗透里衣,都需得沐浴更衣。
嗯,她在晉陽殿下面前怎么能想起這些?
晉陽長公主端起一旁的酥酪茶,抿了一口茶,旋即,抬眸打量著面頰嫣然明媚,羞喜涌上眉梢的元春,輕笑了下,忽而問道:「那天鹿鳴軒,在窗外窺看的是你吧?」
「啪嗒」一聲,棋子落在棋坪上,發出清脆玉音。元春:"."
這.....長公主怎么突然問及這個?
抬眸之間,卻見著一雙顧盼流波的美眸,定定地看著自己,笑意直達眼底,芳心不由一驚,囁嚅道:「晉陽殿下....」
晉陽長公主柔聲道:「你既是瞧見了,那本宮也不瞞你了,你我開誠布公就是。」
元春玉容微頓,心頭一時間有些不自然,連忙說道:「殿下之事,我是知道一些,殿下和珩弟情投意合,倒也沒什么的。」
晉陽長公主眸光投去,似笑非笑道:「你和子鈺之間的事兒,本宮同樣了然于心。」
「殿下....」元春聞言玉容倏變,心頭又驚懼又是羞急,連忙說道:「晉陽殿下....誤會了。」
說著,底氣愈發不足,聲音漸漸細弱。
卻是不知晉陽長公主何時知曉自己的事兒來,難道是珩弟告訴她的?
「這個倒不是他和本宮說的。」似乎看出元春的一些困惑,晉陽長公主笑了笑,解釋說道:「這座公主府里發生的事兒,本宮什么不知道?再說,婦人比之云英未嫁的少女,總有一些不同的。」
一番話,說的元春芳心劇顫,白膩如雪的臉頰彤彤如火,螓首低垂至心口,已是羞不自抑。
「這些原也沒什么,再說你們都出了五服,庸人自擾,大可不必。」晉陽長公主笑了笑,目光瑩潤道。
她在宮中尋一些古書來看,什么沒有見過?再說他原就不姓賈,兩人連同姓都不是。
「殿下說的是。」元春那愈見豐艷、柔美的臉頰羞紅成綺霞云錦,低聲訥訥應著晉陽長公主之言。
晉陽長公主目光見著憐惜,說道:「只是你與他這般,需得不知歷經多少劫難,才能修成正果了,這般沒名沒分的跟著他,你的心頭可有不甘?」
除非他的身世真相大白于天下,可那也不知多少年后了。
元春聞聽此言,嬌軀一顫,抬起螓首,輕柔如水的聲音卻如磐石堅定,道:「殿下,縱然是飛蛾撲火,我也甘之若飴,我已和他說,出家為尼,帶發修行,此生終身不嫁,名分不名分的,我不在意那些的。」
晉陽長公主點了點頭,柳葉細眉下,美眸現出復雜之色,沒名沒分地跟著他,她又何嘗不是?
只是,女兒家心底深處,怎么可能不會在意名分?都是不得不如此罷了。
念及此處,輕輕拉過元春的玉手,寬慰道:「倒也不用急著借出家掩人耳目,這二年,你先在本宮身旁,本宮
倒可護你周全,再說...說不得,你我還要一起伺候他。」
元春聞聽「伺候」之言,只覺芳心狂跳,嬌軀都為之陣陣發軟,嗔道:「殿下....
什么伺候?怎么伺候?
不知為何,許是因為剛剛晉陽長公主提及黃河,腦海中不由現出一副畫面,她與身份高貴的晉陽殿下一左一右,而珩弟面對黃淮一起泛濫,圍堵汲水,難免顧此失彼。
呀,她都在胡思亂想什么?
她定是這幾天太過想他了,這才魔怔了。
晉陽長公主拉著元春的手,打趣說道:「好了,這又有什么可羞的?」
「那殿下呢?」元春點了點頭,感受到麗人對自己的善意,心頭不由大為感動,關切地看向晉陽長公主,擔憂說道:「那殿下呢?咸寧公主那邊兒.....」
方才的一番談話,讓兩人心也貼近許多,畢竟是共侍一夫,相比之下,與那位平時冷冷清清的咸寧公主,就有著一些距離。
晉陽長公主彎彎秀眉之下,涂著玫瑰花汁所制眼影的美眸,現出過一絲無奈,輕聲說道:「還能怎么著,本宮讓她一步就是了。」
元春聞言,容色變了變,嘆道:「那般不是委屈了殿下?」
當初如果沒有眼前這位殿下,珩弟許還沒有這般快聞達于天子,可以說這位殿下才是珩弟的貴人,可如今這般架勢,卻被人后來居上。
「委屈就委屈罷,還能怎么辦。」晉陽長公主玉容悵然若失,幽聲道:「只是....本宮可以讓,但她不能搶!」
元春:"..."
「等到了洛陽,之后,我們一同去開封府,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晉陽長公主端起茶盅,美眸幽光一閃即逝,清聲說道。
元春一時默然無言。
就在這時,只聽到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憐雪上得閣樓,秀麗玉面上帶著欣喜之色,道:「殿下,賈家的小廝過來,說珩大爺寄送了信給著元春姑娘。」
此言一出,元春就是一喜,凝眸看向憐雪,或者說目光落在憐雪手中的書信上。
說著,將手中的信封遞送過來。
晉陽長公玉容幽幽,美眸復雜地看向元春,輕聲道:「他倒是沒忘了給你寄信。」
心頭一時間有些吃味。
憐雪笑道:「殿下,這里是兩封。」
「嗯?」晉陽長公主玉容現出一抹異色,柔聲道:「嗯,怎么是兩封?」
元春明眸熠熠流波地看向晉陽長公主,柔聲道:「這里應有一封是給殿下的。」
心底也為對面的麗人感到欣喜。
晉陽長公主聞言,愣怔片刻,連忙伸手說道:「憐雪,拿過來,我看看。」憐雪輕聲道:「殿下勿急,上面有著火漆。」
說著,取來小刀,打開火漆,將信封遞送了過去。
晉陽長公主連忙拿起箋紙,眉眼間帶著喜色,開始閱覽起來,只見一行矯若游龍的文字躍入眼前。
「相思之甚,寸陰若歲:自京中一別,倏然近月,憶昔往日恩愛纏綿,如膠似漆..."
晉陽長公主美眸微垂,逐字閱讀著,不多時,容色緋紅,貝齒咬著下唇,目光失神,掩起信箋,看向窗外的月色,輕輕嘆了一口氣。
此刻倒恨不得飛往河南,與他團聚。
信上終究顧忌這時代書信的安全性,簡單寫了幾句風月之語,就沒有太多鋪陳,而后提到了河南事務,并在信中說過幾天再至關中相接。
而另外一邊兒,元春也是抽出箋紙,閱看信箋,晶瑩美眸瑩波微閃,生怕漏過一個字。
賈珩給元春的書信,更多還是平常而親切的
問候,終究顧忌著,文字就克制一些,但仍是讓少女心頭甜蜜不勝。
寧國府,逗蜂軒
就在晉陽長公主與元春拆閱信箋之時,秦可卿也讓寶珠喚來了寶釵,兩人隔著一方小幾對坐。
「妹妹,這是夫君給你的信。」秦可卿玉容雍美,指著其中的一封信,嫣然笑道:「妹妹在這邊兒看后再回去罷,省的書信被姨媽看到了。」
「嗯。」寶釵如梨蕊的臉蛋兒泛起淡淡紅暈,點了點螓首,輕聲應著,拿過書信開始凝神閱覽著。
過了好一會兒,閱覽而罷,眉眼間的欣喜之色不受抑制地流溢,輕輕闔上箋紙,水潤流波的杏眸,迎著一道溫寧如水的目光,心頭微動,輕聲說道:「秦姐姐,他說只怕入夏才能回來,讓我們不必掛念,還讓我常過來陪陪姐姐說話。」
秦可卿笑了笑,心底不知為何,稍稍松了一口氣。其實先前有些好奇,夫君會給薛妹妹寫著什么。
想了想,柔聲說道:「薛妹妹,夫君先前給我那封信,也說河南那邊需得防汛,起碼要入夏過后才得返回,等會兒,咱們兩個再寫一封回信給他,讓他不要惦念才是。」
兩人自成親以后,這還是賈珩第一次離家這般久。
「姐姐,這不是上次才寫著一封?」寶釵水潤杏眸見著詫異,遲疑說道。
說著,心思百轉之間,就已明了其意,倒也明白過來,這是有意寫著書信,讓他在開封府不要忘了秦姐姐和她。
秦可卿柔聲道:「給夫君多寫寫信,總是沒有壞處。」如果不是驛傳不便,她甚至想每天寫著一封信給夫君。
她就不信了,夫君天天讀著她和寶釵妹妹的書信,還能和什么甜寧,咸寧,卿卿我我?
與此同時,河南巡撫衙門,后院,書房之中
軒窗下,書案上的蠟燭暈出橘黃色光芒,將一對兒的璧人投映在書架上,氣氛一時靜謐難言。
賈珩擁著神清骨秀,玉顏酡紅的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氣,附耳說道:「咸寧,咱們去里廂,看你...你跳舞罷。」
一個往日幽清冷艷示人,身份高貴的帝女,在他懷中任由.....這誰也頂不住。
而且,甜的吃多了總歸有些膩牙,就想換點兒咸的。
咸寧公主清眸瑩潤,如霧似水,整理了下凌亂的衣襟,聲若蚊蠅的「嗯」了一聲,芳心砰砰跳個不停,瞥了一眼那信封。
也不知為何,見著那封書信,就有些難以自持,就尤其想和先生.....不及少女細思,咸寧公主在賈珩的相擁中,已是向著里廂而去。
而幾案的燭臺,明亮煌煌的燭火映照著那封在古籍中夾起的書信,現出一角,似無人關注,略有些孤零零。
時光匆匆,轉眼之間,又是六七天時間過去,轉瞬進入四月上旬,隨著賈珩總督河南軍政,中原大地蔚然一新,各項事業生機勃勃。
就開封府的汴河整修而言,以開封府城俘虜的賊寇以及丁夫為主,再加上以米糧號召征集的百姓,大約集齊四五萬人,在京營步卒的監督下,趁著河流干涸,挖掘河泥,拓寬疏浚通濟渠。
因為朝廷先前就重視運河,常有疏浚,故而,這個工程量倒不大,在半個月的時間中,只留下一部分人手,向修建黃河河堤的另外一波民夫支援,營造堤堰,以備汛期。
另外一邊兒,則是河南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以地方大計之名,對河南府縣考核民政和錢糧,以及伴隨著士紳清掃,而轟轟烈烈的肅清吏治,賈珩前后派出四五波人巡視府縣,接受百姓狀告不法,查察魚肉百姓的士紳。
同時在賊寇的檢舉、
揭發下,徹查窮究不少陳年舊案被翻檢出來,賈珩從京營和錦衣府中善于刑訊的軍士為首,下去核實記錄。
不少縣鄉亭里的貪官污吏,豪強士紳被糾察出來,經過臬司鞠問,多判罰以追繳贓款所得,家眷男丁發往河道修河等刑。
前后下獄一二百人,一時間,官場震動。
在對舊有官吏清查的同時,又提拔了一些比較清廉、務實的官員。
賈珩在河南大刀闊斧的種種舉措,自然也經由一些渠道傳至神京,因為立嫡風波愈演愈烈,朝野目光都聚焦在立嫡之事,雖有零星彈劾奏疏,但皆為崇平帝命內閣歸攏一起,留中不發。
而賈珩更是在半月之間,再次向朝廷進發奏疏,建言重視河堤,以備夏汛。
另外向南河總督、兩江總督、漕運總督等部院衙門行文,警惕夏汛影響河運,黃河有泛濫之險,并以私人名義向浙黨中人的兩江總督沈邡和南河總督高斌寫信。
淮安府,清江浦
因河道衙門官署駐扎此地,常有河工商船往來,故兩岸繁華不勝,酒肆飯館沿岸而設,青樓妓館多達百家。
離南河總督衙門衙門兩箭之地的一座莊園,正是南河總督高斌的宅邸,占地廣闊,門樓軒峻,外間更有河營兵丁往來把守。
后花園,一座飛檐斗拱的八角涼亭,梁柱皆以絹帛制成的帷幔掛起防風,南河總督高斌一身便服,背著手,立身在懸在涼亭的鳥籠近前,逗弄著鳥。
其人四十出頭,面容富態,肥頭大耳,此刻拿著一只狗尾巴草,逗弄著竹籠中的鳥。
其內鸚鵡翠羽尖喙,羽毛鮮亮,正在琢著翡翠米,這是一種產自江南松江府的米,色澤晶瑩,碧綠一如翡翠,入口甜軟,售價不菲。
不遠處青磚黛瓦,藤蘿垂掛的花墻中,百花盛開,爭奇斗艷,在姹紫嫣紅的花叢中,不時有蜜蜂、蝴蝶往來其間,一派春光爛漫旖旎之景。
石凳上,鋪就著軟褥墊子,一個著水綠衣裙,梳著婦人發髻,頭戴金釵的婦人安靜而坐,其人年歲三十出頭,坐姿端嫻,手中正在拿著十字繡,一針一線繡著。
「老爺。」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員外服的,頜下理著山羊胡的老者,也就是高斌的管家,從月亮門洞沿著回廊快步而來,說話間來到近前,道:「這是何主簿讓人遞送來的,說是河南總督遞送而來的公文,走了六百里急遞,從部院衙門送過來的。」
正是高斌的外門管事。
高斌擺了擺手道:「不看,不看,扔一邊兒去!這個賈子鈺,這幾天,書信連著寫了幾封,見本官不搭理他,現在又行公文官署,真的以為本官是他的下屬了?他一個武勛,年歲不大,河務之事是他該管的嗎?黃口小兒!」
「賈子鈺,黃口小兒,黃口小兒。」籠中的鳥,鸚鵡學舌,清脆悅耳,響起在涼亭中。
「噗呲。」正在坐著繡花的女子眉眼帶笑,忍俊不禁。
高斌的管家苦著臉,說道:「老爺,何主簿說,邸報言,永寧伯賈珩被授以提督河務,開封府的河臺衙門現在也由這位永寧伯統管。」
崇平帝前日以軍機處之名行文河南巡撫衙門,授賈珩管領河臺衙門,整飭河務之權,督修河堤以備夏汛。
「開封是副河所在,本官這里才是總河衙門!開封河臺貪贓枉法,致使河堤不整,與本官這里有什么關系?本官這里,他也要插手,手未免也太長了一些。」高斌面色陰沉冷聲說道。
女子放下手中的十字繡,起得身來,柔聲說道:「老爺,這賈子鈺怎么也是軍機大臣,如是不理會,如是他向朝廷上疏,只怕對老爺也有一些不利。」
此人正是高斌的夫人鄭氏,出身江南書香門第,是高斌
的續弦,其還有一姐,嫁給了兩江總督沈邡。
高斌白胖的臉盤兒上,橫肉跳了幾跳,坐在涼亭的木質長椅上,冷聲道:「提起此事,我就一肚子氣!據邸報所載,這個賈子鈺近來頻頻上疏,進著讒言,先是借河道衙門貪腐一案,請求朝廷嚴查河務,可朝廷開春之后,就派了左副都御史彭曄巡河,而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也從揚州過來巡河,我應對的心力憔悴,這前后兩波,他們還不是什么都沒查出來?」
「老爺消消氣。」鄭氏輕輕拍著高斌的后背,然后看向伺候著的丫鬟,道:「沒眼色的東西,還不給老爺倒杯茶。」
丫鬟連忙應了一聲,提起石桌上的茶壺,給高斌斟了一杯茶。
高斌喝了一口茶,冷聲說道:「他賈子鈺既然不放心,倒不如直接上疏彈劾本官貪腐,可老爺不是那些貪贓枉法的齊黨中人,治河關乎淮揚等地百姓安危,豈能懈怠?不論淮河,還是黃河,讓他們都看看,堤岸都是固若金湯,足以應對三十年不遇的洪水!」
「老爺,邸報上不是說,他剛剛封永寧伯,正是得寵之時,現在又總督一省軍政,少年得志,妾身收到前日河南的一些友人的書信說,他在河南嚴刑峻法,殺的人頭滾滾。」鄭氏勸說道。
「不用理他,一介武夫而已,也就打仗有些手段,于地方事務是一竅不通,將打仗的那一套,帶到河務和政務上,等鬧得民怨沸騰,朝中自有人收拾他。「高斌不以為然說道。
「既然如此,那老爺心頭有數就好。」鄭氏柔聲說道。
高斌罵了幾句,又道:「夫人,我收拾收拾,要去衙門。」
鄭氏玉容笑意斂去,嗔怪道:「老爺今個兒不是才休息兩天,今個兒是福兒的生兒,老爺答應妾身的,等福兒下了學,陪著慶生兒。」
福兒是鄭氏為高斌生育的兩女一子中的小兒子,今天剛滿八歲。
高斌嘆氣道:「這還不是朝廷派來的那兩位都御史,老爺我還需應付他們,于德還好說,這是韓閣老的人,總會給著一些面子,可那位彭御史,不是個善茬兒,自打來清江浦,就橫挑鼻子豎挑眼,挑著老爺的錯漏兒,漕運衙門的杜季同更是在一旁煽風點火。」
左副都御史彭曄,是楊國昌派來淮揚,專門查察河堤的大員,而漕運總督杜季同同樣是齊黨中人,駐扎在淮安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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