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挽天傾

第八百三十二章 甄晴:淳兒,她的淳兒……

歷史小說第八百三十二章甄晴:淳兒,她的淳兒……第八百三十二章甄晴:淳兒,她的淳兒……←→:

金陵城,驛館

賈珩翻身下馬,將韁繩甩給一旁的錦衣親衛,劍眉之下的目光煞氣隱隱,面容陰冷如鐵,對著李述道:“傳令下去,從江南大營調撥騎卒,封鎖金陵城的隘口,以緹騎搜捕,縱然掘地三尺,也要將刺客找出來。”

李述拱手稱是,然后吩咐著幾個親衛前去忙碌。

抬眸,看了一眼楚王所在的方向,見楚王臉色難看,為府衛重重圍護,心頭暗暗松了一口氣。

還好,只要楚王沒有事兒,今天不管誰死了,問題都在可控之中。

否則,楚王這位親藩,如果被刺殺成功,勢必天下沸騰,他多少都要受一些牽連。

畢竟他是錦衣都督,還是有一定察照奸弊之責的,雖然這種責任不是無限的和強人所難的。

當然,他身領許多差事,要處理的事情比較多,剛剛還在抄檢甄家,這等疏漏在所難免。

而且這次是楚王的擅作主張,是楚王為了行事方便,不被人監視,將錦衣府的府衛力量給驅逐、疏遠,才給了刺客的行事機會。

因此,這次刺殺事件,楚王府的親衛就是負責警戒、保護楚王的,責任更大一些。

當然,以上最關鍵的是,楚王終究安然無恙。

但是……

賈珩聽到那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轉眸看向雙肩抽動,幾乎哭成淚人的甄晴,目光凝了凝,心頭就有一些不忍。

此刻,楚王世子陳淳后背上倏然落著一柄利刃,身上的鮮血汩汩而淌,這個年歲的小孩兒原就容易夭折。

“來人,快尋太醫,尋太醫。”賈珩看向四周,高聲喊道。

此刻不管陳淳如何,就是略盡人事,別的都不好說。

見賈珩來到之后,楚王這時也在廖賢以及馮慈的陪同下,下了樓梯,面如死灰,似是恐懼也似是呢喃,說道:“永寧伯,有刺客,抓刺客啊!”

似還沉浸在方才的驚魂一幕中,那種死亡就在遲尺之間的感覺,讓楚王心有余季。

而后,看到那趴在地上抱著陳淳的腦袋,嚎啕大哭的甄晴,楚王蹲下身來,心緒低沉,眼圈發紅,伸手扶過甄晴的肩頭,道:“王妃,淳兒他……”

幾個宮女和嬤嬤也都圍攏在楚王甄晴身邊兒,一時間北風呼嘯,天氣似乎又愈發冷了幾分。

楚王正要攙扶著甄晴,不想卻迎上一張淚光朦朧的玉容,心頭嚇得一跳。

那是一雙怎么樣的目光,狹長的清眸中滿是憤恨,臉頰蒼白如紙,丹唇都要咬出血絲來,好似受傷的母獅子一般,一言不發。

方才如果不是他撥開淳兒,淳兒又怎么會……

啊,啊……她好恨!

甄晴此刻心緒幾近崩潰,失去摯愛的痛苦,以及楚王先前的自私,還有心底最深處希望的破滅……幾乎如毒蛇嚙噬著麗人的心頭。

賈珩見得這一幕,不由嘆了一口氣。

他這個時候也不好安慰甄晴,這會兒一身的絕望和戾氣,可以將所有面前的人撕碎。

此刻,眾人七手八腳地將陳淳的尸身放在廳堂之中,蓋上了一雙小被子,周圍侍奉的女官臉上滿是凄愴之色。

甄晴也在幾個女官的攙扶下,來到屋內,看向雙眸緊閉,恍若睡著的自家兒子,淚眼朦朧,凄厲喊道:“淳兒,我的淳兒,你醒醒,看看為娘啊。”

一個女官伸出一根手指檢查了陳淳,觸碰到鼻翼,就是嚇得哆嗦,聲音之中已是帶著一些哭腔,說道:“王妃,小王爺沒了。”

甄晴似乎崩潰到極點,終于支撐不住,一下子暈倒了過去,一旁的女官連忙上前攙扶。

賈珩見此,面色頓了頓,說道:“尋太醫,太醫。”

楚王也在一旁著急的直跺腳,幾如熱鍋上的螞蟻,此刻這位風采翩然的青年親王,恍若掉了魂一般,臉上滿是頹然之色。

這是他唯一的孩子。

此刻,又是一陣混亂,眾人七手八腳地開始將甄晴抬到床上。

“不要圍攏在一起,防止氣息不流通。”賈珩沉聲說道。

眾人聞言,原本圍攏在甄晴身邊兒的女官和嬤嬤漸漸散開。

賈珩看向那張滿是淚痕的臉蛋兒,往日艷冶、妖媚的麗人,此刻恍若將要一株隨時將要枯萎、凋零的玫瑰花。

親生兒子的失去,無疑對甄晴打擊頗大。

其實,賈珩還不知道,不僅僅是孩子的橫遭慘禍,還有自家丈夫臨難之時的逃生反應,更是讓甄晴一顆心沉入冰谷,徹底萬劫不復。

陳瀟此刻躲在一眾錦衣府衛當中,遠遠見得這一幕,暗暗搖了搖頭。

她先前也不知道陳淵竟如此膽大妄為,還以為他要刺殺堂弟,不想竟沖楚王下手。

是了,只要刺殺楚王成功,那么堂弟也會受一些影響,畢竟是在江南出的事兒。

但現在王世子因刺殺而被波及,想要牽連堂弟,就有些勉強。

而楚王失魂落魄,臉色蒼白地看向賈珩,恨恨道:“永寧伯,本王要將這些刺客連同幕后主使一并千刀萬剮!”

心底深處雖也有對錦衣府衛保護不力的怨懟,但此刻當著賈珩的面,卻不好去說。

因為,錦衣府衛在楚王搬出甄家以后,就又分派了大批親衛保護楚王,唯恐出事,卻不想竟為楚王自己所拒。

賈珩看向楚王,安慰說道:“王爺放心,縱然掘地三尺,也要將這些賊人搜檢出來。”

說著,賈珩開口問道:“王爺,外間的刺殺已被官軍誅殺,可先說說這些刺客是怎么沖到驛館的,還有刺客沖到近前,王府中的親衛典軍何在?”

其實楚王遇刺,最主要的責任自然是典軍保護不力,陳漢諸藩是有府衛的,只是因為楚王現在金陵,才顯得有錦衣府衛一部分責任。

至于想要牽連到他頭上?他又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不能在百忙之中貼身保護楚王的安全。

而且,先前奉旨正在查抄甄家,就已經派了錦衣府衛盯防,是楚王非要抗拒錦衣府衛的保護。

當然,楚王沒事兒,就不會貿然遷怒到自己身上。

至于別有用心之人想要牽強附會地去潑臟水,他只能說,以現在的他而言,一個王世子還不夠!

這時,段典軍面色惶急地來到廂房之中,沉重的腳步聲邁著血污之氣彌漫開來,朝著楚王拱手道:“王爺。”

楚王怒不可遏地看向身上帶傷的段典軍,問道:“其他刺客呢?”

“刺客沿著湖面向城中逃去了,錦衣府衛和王府親衛正在搜捕!”段典軍朗聲說道。

方才郭義真雖然領著兩個武藝高強的屬下躍墻而走,但劉積賢領著一隊錦衣府衛卻咬死不放,誓要抓捕這些刺客歸桉。

賈珩面色不變,沉聲道:“李述,即刻著緹騎全城搜捕,調動鎮撫司探事、刑吏搜捕刺客。”

瀟瀟肯定知道細情,回頭還需向瀟瀟問問,但現在卻提都不能提半句。

念及此處,不由瞥了一眼陳瀟方向,對上那一雙清澈而寧靜的眸子,似乎不為所動。

賈珩見此,迅速收回目光,心頭卻難免嘆了一口氣。

瀟瀟對楚王自然不會有什么共情,對甄晴更是沒什么好感。

“太醫來了,來了。”

就在這時,隨著外間嬤嬤和女官嘈雜的聲音,幾個太醫從外間而來,來到廂房之中,見得在蓋著被子的楚王世子陳淳,心頭就是一驚。

太醫近前號脈,查看著陳淳傷勢,眉頭是越皺越緊,與另一位太醫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道:“王爺節哀。”

楚王緊緊閉上眼眸,不忍去看。

方才女官就已查看,情況早知。

主簿馮慈道:“王妃還在床上,給王妃診治。”

那太醫面容蒼老,看向一旁床榻上為女官和嬤嬤簇擁的楚王妃甄晴。

賈珩目光環顧四周,沉聲道:“閑雜人等暫行回避。”

旋即,屋內護衛連同段典軍都出了屋子,站在外間開始等候,臉色都不好看。

那頭發灰白的傅姓老太醫,則在女官引領下,向著帷幔四及的床榻而來,在女官的侍奉下,搭在甄晴的手腕的脈搏上。

過了一會兒,傅姓太醫眉頭皺了皺,旋即搖了搖頭,蒼老目光中漸漸現出一抹疑惑,旋即搖了搖頭,看向楚王道:“王爺,王妃脈象平穩,只是受了一些驚訝,老朽開一劑方子,吃上兩三服,調養調養就好了。”

脈象平滑而快,倒有些像是喜脈,但剛剛失了至親,想來正是心力憔悴之時,也有可能是誤判。

楚王暗暗松了一口氣,只是心頭仍有些悲戚難掩。

廖賢準備了筆墨,讓那傅姓太醫開藥,然后讓人封了銀子,照方抓藥。

而就在這時,甄晴已經“嚶嚀”一聲,醒轉過來,柳葉細眉下的目光微微失神,看向床榻上的帷幔頂部,顆顆眼淚沿著眼角流淌下來,面色悲戚。

淳兒,淳兒。

她的淳兒……

麗人恍若被一股無邊無際的黑暗潮水包圍,幾乎瞬間淹沒了內心。

事實上,在紅樓原著中,似乎是某種冥冥之中的因果報應。

當麗人在府中對與楚王有著肌膚之親的女人采取鬼祟加害之事,甚至致使有著身孕的柳妃多次流產,終生無子之時,而楚王膝下僅有一子,似乎就潛伏了這一天的到來。

就在這時,賈珩轉眸看向那麗人,輕輕嘆了一口氣,看向楚王,道:“王爺,錦衣府這幾天都會查察此事,我也會全力盯住此事,驛館周圍會加派錦衣府衛以及江南大營兵士,保障王爺的人身安全。”

楚王心神哀痛,低聲聲道:“一切有勞子玉了。”

事已至此,無故遷怒旁人也于事無補,而且先前淳兒……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兒,鬼使神差一般。

先前錦衣府衛提出保護,他……一時湖涂啊。

其實,在前漢之時有一個喚作劉邦的,為了逃命,就數次扔掉自己的孩子,人在求生之下的本能,往往是難以理解的。

賈珩也沒有多說其他,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甄晴,盡管想將磨盤抱在懷里安慰,但此刻卻不能如此。

畢竟是別人的媳婦兒。

賈珩面色默然,徑直出了驛館,問道:“李述,讓人搜檢尸身,看看這些歹人的尸體身上留下什么線索沒有。”

說著,凝眸看向不遠處的陳瀟,目光幽晦幾分,吩咐著親衛道:“回去。”

他回去有話要問瀟瀟,這么大的事,之前為何不給他說。

陳瀟秀眉之下的清眸凝了凝,神情默然,翻身上馬,看了一眼那冷著臉的少年,心頭幽幽嘆了一口氣。

此刻,整個驛館之內,錦衣府衛的緹騎已經里三層、外三層防護起來,而江南大營的兵馬也在驛館周圍的要道和關口設卡。

而此刻,楚王遇刺的消息,幾乎如一陣風般在將晚時分傳遍了整個金陵城,在甄家被抄的關口,楚王世子陳淳遇刺身亡。

寧國府

賈珩進入后院花廳,咸寧公主與清河郡主李嬋月迎面而來,目光擔憂地看向蟒服少年,嗅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氣味,說道:“先生,楚王兄那邊兒怎么樣?”

賈珩面色凝重,說道:“楚王沒什么事兒,只是楚王世子遇刺身亡。”

咸寧公主面色倏變,道:“這……這怎么這般慘烈?”

賈珩嘆了一口氣,沉吟道:“刺客十分奸狡,從湖中潛至驛館附近,楚王身邊的護衛一時大意,為其所趁。”

咸寧公主道:“先生,這刺客究竟是哪里的人?”

賈珩目光幽深幾分,看了一眼陳瀟,說道:“現在還不好說,等之后錦衣府的調查消息傳來。”

賈珩說著,轉眸看向陳瀟,輕聲道:“瀟瀟,隨我前去書房,翻閱一下卷宗。”

陳瀟明眸閃了閃,輕輕應下。

這邊兒,咸寧公主挪動步子,正要跟上賈珩,抬眸卻見那少年面色神情認真說道:“咸寧,你和嬋月去后院,和云妹妹和三妹妹她們說說。”

這會兒,寶釵和黛玉估計也在擔憂著他這里的事兒。

的確如賈珩所料,后院,內廳之中,一眾鶯鶯燕燕,釵裙環襖聚在一起,小聲議著,臉上多是見著擔憂。

寶釵聽聞前面的丫鬟說著楚王遇刺,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如果楚王在金陵遇刺身亡,那么身為錦衣都督的賈珩也要受得一定影響。

此刻,寶釵、湘云、探春坐在一塊兒,小聲議著,面上多是見著擔憂之色。

探春坐在繡墩上,輕聲說道:“好端端的,楚王怎么會遇刺?”

寶琴低聲說道:“這刺客怎么會刺殺楚王?”

湘云輕聲道:“聽說珩哥哥在揚州的時候,刺客還刺殺過珩哥哥?這江南的刺客倒是挺多的。”

就在這時,一個丫鬟進入廳中,迎著眾人的目光,說道:“大爺剛剛回來了,這會兒就在書房。”

書房之中,冬日柔和日光自窗靈泄落下來,照耀在桌面之上。

剛剛進入書房,賈珩轉過身來,銳利目光緊緊盯著陳瀟,問道:“究竟怎么回事兒?”

前幾天,他就覺得瀟瀟有事瞞著她,難道是在策劃此事?

這……有些過分了。

陳瀟皺了皺眉,清眸迎著那少年目光的注視,問道:“什么怎么回事兒。”

賈珩問道:“瀟瀟,這些刺殺的人是不是白蓮教的人?”

陳瀟秀眉蹙了蹙,螓首轉過一旁,躲開那少年的目光對視,輕聲說道:“是也不是。”

賈珩拉過少女的手,道:“和我說說。”

“是趙王之子派的人,本來是想刺殺楚王,我先前還以為是過來刺殺于你的。”陳瀟解釋說道。

“趙王之子?”賈珩目光幽晦幾分,心頭涌起陣陣殺機,問道:“他現在何處?”

陳瀟低聲道:“我也不知道他現在藏在哪兒了,這樁事兒,我先前也全然不知情,否則…我就會阻止此事。”

賈珩面色頓了頓,道:“趙王之子秘密來金陵,你怎么先前不給我說?”

趙王之子,既然找到了源頭,那么就可以向崇平帝交代。

“我也是才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怎么告訴你?”陳瀟抬起清眸看向那少年,道:“我知道后,第一時間就過來尋你了。”

賈珩凝眸看向陳瀟,輕聲說道:“那你告訴我,他們在哪兒落腳?或者一些你掌握的線索也行。”

“先前就已跑掉了,他們防備著我。”陳瀟清聲說著,瞧見少年目光微冷,抿了抿粉唇,忍不住解釋說道:“我真不知道。”

賈珩抬眸看向陳瀟,默然半晌,輕聲說道:“我信你。”

陳瀟聞言,輕輕抿了抿唇,心頭涌起一股暖流,不確定問道:“這次對你沒什么影響罷?”

“影響總歸是有一些,但無關大局。”賈珩看向陳瀟,輕聲說著,見著那張清麗如雪的寧靜容顏,忽而拉過纖纖玉手,輕輕帶入懷中,湊到那粉唇之上。

陳瀟怔了下,閉上微微失神眼眸,感受到帶著幾分顫抖的溫軟,也不知多久,纖纖玉手攀上賈珩的肩頭。

賈珩離了少女,感受到唇齒之間的薄荷微涼,看向妍麗玉容的少女,輕聲道:“下次提前告訴我,也好有個防備,不要自己一個人自行其是。”

瀟瀟先前還是沒有跟他徹底信任,如果提前將自己對趙王之子的擔憂告訴他,或許他也能及早有所防備。

陳瀟妍麗如雪的臉頰兩側悄然浮起淺淺紅暈,原本冷色涌動的明眸已藏了幾分溫柔,看向那轉身來到書桉之后的少年,問道:“你現在打算做什么。”

賈珩拿著毛筆在硯臺上蘸了墨汁,低聲道:“敘事奏疏遞給天子,將這件遇刺的事兒敘說一番,否則又是各種謠言亂飛。”

這件事兒其實對崇平帝也有一些,剛剛下旨抄了甄家,結果甄妃生的孩子夭折。

說的冷血一點兒,對楚王和甄家或者能生出幾分矜憫之心。

陳瀟聞言,清麗玉容怔了怔,看向那蟒服少年,心頭一時間復雜莫名。

走到賈珩近前,拿起硯臺,輕聲道:“我給你磨墨。”

而在這時,晴雯手中提著燈籠,輕聲說道:“公子,掌燈了。”

說著,晴雯取下燈籠罩子,點上燭火,看向那伏桉書寫的少年,柔聲道:“公子,林姑娘打發了人來問著公子等會兒吃晚飯呢。”

賈珩道:“等寫完就過去,準備熱水,我沐浴以后過去。”

這會兒身上一身的血腥氣,也需得換身衣裳。

請:m.ddyueshu←→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