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兮怔怔地望了眼輕掩的殿門,隨后苦笑了聲,抱住雙膝縮進角落。
換作平常,她一定要揍死占了她便宜又把她莫名其妙丟在這里的莫懷安。但是,此時她的心情格外的不好。
眼角不斷掉下來的淚,不停地在提醒她想起那段最不愿觸碰的惡夢。
她本想著見到了師父,殺了付燁,入了皇宮就什么也都不會想起,一切也都會過去。
可是,她還是再一次想起來了……
如意手托裝滿藥瓶的木盤,急匆匆地走進淑華殿,盤子內的藥瓶因如意急促的腳步,互相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若兮猛地轉頭,如意已經到了她的身前,正要去拉她肩上的衣裳。
“你做什么?”
青天白日脫她衣裳做什么。
如意著急慌忙地跪地,將早已寫好的字遞給若兮。
若兮反復看了好幾遍,這才明白莫懷安為什么將她扔下又突然跑了出去。
她看著如意寫在紙上的:少爺說這些都是祛疤的良藥,讓奴婢為皇后娘娘敷上。
她一時無意識地輕笑出聲,“不用了,你現在叫他進來。”
原先在醫藥谷中莫懷安總是變著法子欺負她,根本就不顧她會不會受傷。畢竟她不是人也不會死,而如今怎么又開始擔心起她留不留疤了。
如意隨意拿起一瓶藍花瓷瓶,沖著若兮搖頭。
若兮對著至今還沒有搞清狀況,卻是一臉擔心的如意,寬慰道:“放心,我沒有受傷,身上也沒有疤。”
如意滿腹狐疑,躊躇了半晌,只得默默地退了下去。
守在殿外惴惴不安的莫懷安,一見殿門微開,一旋身便擠了進去。只見榻上的女子彎腰似是取了什么東西,隨后又淡漠地看向他,完全沒有了那時的癲狂。
他恢復一臉的無賴,撩起錦袖露出幾道青紅的指痕,對著若兮笑道:“蠢貨,你看你都把我傷成什么樣了?”
若兮一愣,低眸看向緊握在手中的瓷瓶,歉聲道:“對不起,我……”
莫懷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輕撫若兮的額頭,笑道:“乖,本公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若兮抬眼,對著莫懷安開口道:“莫懷安,你沒必要這樣。”
她就算是個木頭,也知道莫懷安對她笑臉相迎,裝作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無非是怕她再想起來那些事情。
可她就是真真切切地想起來了!
“本公子怎么……”了?
莫懷安只聽“哧”地一聲,再一低頭,就見若兮的手掌心被幾片瓷渣劃破,掌心之上毫無血跡滲出,只是憑空多出了兩條線,緊閉著的皮肉慢慢撕裂開來。
莫懷安奪過若兮手中的殘渣,不顧自己被劃傷染紅的手指,震驚地看向面無表情的若兮。
“若兮,你瘋了嗎?”
卻聽到她輕笑中夾著些苦澀的聲音,“你快看!”
莫懷安隨著若兮的目光看向她受傷的手掌心,明明是長約兩寸的傷痕,卻在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里,在他的肉眼下完全愈合。
那傷仿佛就沒有存在過,肌膚仍舊光潔白皙。
若兮很是滿意看到這樣的結果,對著怔住的莫懷安道:“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再像當初在醫藥谷時那樣,動不動就少了頭皮,多了什么傷口,然后等著師父責怪完我后,再為我修補。”
在來華京前,師父早已為她做好了完全的準備。這副新的皮囊會讓她更像一個人類,可她就算受了傷,傷口也會盡快愈合,恢復如初。
而她脖頸上至今退不下去的淺痕,是吃了血藥互相抵沖的結果。
隨著若兮的每一句話,莫懷安先是表現出難以置信,一雙眸子死死地盯完她的手掌后,又眼神復雜地看向一臉無所謂的若兮。
他抓住若兮的肩,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心疼,“蠢貨!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又受了多少傷。但是,就算你的傷口都能愈合,你還是會疼的,對不對?”
若兮拂去摸懷安的手,攤手,“疼又怎樣?”
莫懷安看著若兮非常淡然地說出那句話,胸口不由像是被千斤重的石頭壓住,喘不過氣來,“疼就告訴我啊!我都說過了,以后就乖乖地站在我身后,剩下的事情我來……”
語氣微顫,似乎帶著些懇求。
若兮徐徐道:“不需要。”
從她逃回醫藥谷再到華京,就只有付燁一人關心過她的死活。想來真是可笑,她要殺的人卻給過她安慰,而這份關心還只是建立在她是付語心的基礎上。
所以,她早已下定決心不再將自己的委屈難過說與任何人聽,甚至是她最敬愛的師父。
若兮抬眸,忍住眸中的酸澀,“再說,我為什么要乖乖地站在你身后?第一我不會死,我不需要。第二我又不是付語心,我不稀罕。第三,按照原計劃,在我入宮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應該再管我了!”
莫懷安突然溫柔地捧起她的臉,不待若兮動手揍他,他卻又遠遠地跳開,神色一轉,挑眉笑道:“蠢貨,我怎么能不管你呢?皇上可是讓我們去青州找兇手的。”
他特意加重“我們”二字,惹得若兮蹙眉。
“好,那這件事情結束后,你就不要再來找我了。”
“蠢貨,你忘了么,還有占卜!”
若兮扶額,“好,等這件事也結束你就……”
莫懷安狹長的狐貍眸一瞇,“蠢貨,話不要說太早,指不定你以后需要我的時候還多著呢。”
若兮瞬間發怒,大吼道:“不需要!”
手指向殿外,“你為什么還不回去?”
莫懷安搖頭,伸出手指“噓”了聲,字字道:“你聽聽你這聲音,是巴不得讓有心人聽到你的殿中有男人嗎?”
若兮連忙堵住嘴巴,瞳孔逐漸放大。
莫懷安悠悠坐在若兮的身側,伸手拿下她堵唇的手,薄唇輕翹,“蠢貨,你仔細想想那個死太監可有說過我們今夜何時走又怎么走?”
若兮一臉茫然,“不就是在今夜走,走著去嗎?”
莫懷安不禁失笑,看來這個蠢貨還真是沒叫錯。在察覺到若兮微怒的神色,他旋即正經道:“第一,死太監不說時辰是因為知道我在你這里,顯然晚上過來接的是你我。第二,青州雖然離華京不遠,可就算是用本公子最快的馬也得花兩日的時間,并且是毫無停歇途中不做休息。”
若兮聞聲,仔細推敲開來,“所以說,我們走的去的話得……”
突然,頭上猛地傳來一陣劇痛。
“蠢!我們要是光靠走,這花市早就結束了,去哪里找兇手?”
若兮滿面愁容,她如今倒是真想走著去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