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鳳華

第二百三十一章 問案

在現代,曾經有過一個在密閉空間獨處的實驗。

把人關到一個狹小的房間中,房間里只有一個馬桶和床,每天會有人送水送飯,房間里沒有任何娛樂設施,除了吃飯睡覺,就只能發呆。

然后,只要志愿者在里面待五天五夜,如果出來的時候大腦還清醒,那么就是挑戰成功。

很多人都認為自己能辦到,紛紛報名參賽,主辦方從海量的志愿者中,挑選了三名性格背景截然不同的志愿者,來參加這次實驗。

可是令人意外的,這三名看上去能輕松完成實驗的志愿者,以及這次實驗活動的主持人,在實驗過程中都表現的十分痛苦。

第一位志愿者是一位女性,僅不到五個小時,便崩潰退賽。

接著一天之后,活動的主持人也痛哭流涕的退賽了。

當時間緩慢推進到第二天、第三天的時候,剩下的志愿者開始出現奇怪的動作,比如手舞足蹈、比如低聲嗚咽,這在正常人眼里猶如瘋了一般,讓觀察實驗的人一度以為他們已經被逼瘋了。

可見,一個人獨處狹窄密閉的空間,并不比酷刑輕松,甚至更為重懲,它折磨的是人心智。

三司會審要在三日之后,再算上今天,也就是劉辰星將在這狹窄黑暗的牢房里待上四天四夜。

此外,都涉及到三司會審,自然不可能一天就審完,得至少要有坐一個月監牢的打算。

劉辰星不認為自己在這種暗無天日的監牢里,不會像那三位志愿者和活動主持人一樣被關得情緒崩潰。

為了保持大腦清醒,不被關的精神失常,劉辰星不但為自己爭取生存資源,還學現代監獄看官犯人的方法,為自己制定嚴格的學習生活作息。

其作息安排,就和平時的差不多,只是更有規律性而已。

得益于現在還處于中古時期,實行嚴格的宵禁制度,那么每日長安晨鼓敲響的時候,劉辰星就起來將省下來的一碗清水,簡單做個清洗,人被關著的時候要保持好的精神面貌,起碼得將自己收拾干凈,然后就可以開始早操活動筋骨。

這時候,會有雜役送早飯,并將恭桶提出去換了。

如是,做完早操,用完朝食,接下來直至用午食這一大上午的時間,劉辰星就用筷子蘸清水在地磚上練字。

練字不是茫然無目的寫,而是從小經、中經、大經逐一開始默寫,她想等把這些儒家經典都默寫完了,這個案子也總該完結了吧。

當然一大上午時間全都在地上寫字,人還是有些受不住,劉辰星期間做了一次眼保健操和一次大約一刻鐘的運動。

到了下午,她會在午食后,選擇小睡一會兒,睡覺時間不能太長,她也時刻保持警惕,這樣即便沒有鬧鐘和看時間的沙漏,也能控制自己最多午休不超過兩刻鐘。

同樣,午休后便是用清水簡單梳洗,略活動一下,讓大腦和精神都更為清醒飽滿之后,一如她所料,問筆錄的人來了,下午的時間就是與人斗智了。

第一個向她來問筆錄的是大理寺,在被關進去的第二天下午。

不知道可是托了大理寺少卿宋玄如之福,還是有謝忌這個左千牛衛中郎將鎮場子,大理寺派來的三位官員都還頗為客氣。

但他們專業度卻不低,在牢房的木柵欄外設一長案,一人坐于長案后負責記錄,其余兩人坐于長案兩端,由坐于左端的官員一開始進入詢問狀態,其問題就十分犀利,劉辰星略有回答不詳細的,坐于長案右端的官員就會立馬再次追問。

本案乃涉及三司會審的重大要案,大理寺派來問筆錄的官員都是有十多年辦案經驗的,尤其是負責詢問的官員深諳如何設問,回答者稍有不慎,就有落口實之嫌。

甚至有一些問題,還能直接讓人將身家背景底細全部兜出來,當然劉辰星這個嫌疑人對于和本案無關的問題可以不回答,但不回答的話事關科舉舞弊案的問題又無法解釋。

比如,大理寺官員問道:“劉辰星,你說不認識戶部侍郎姚崇正,但是去年四月二十九日,你位于平康坊的一棟一進宅子,現在正在姚崇正妾室之弟的名下。此外去年十月,姚崇正的妻弟在禮泉坊開了一間火鍋食肆,而這火鍋的鍋底配方也來自于你。”

頓了一頓,有理有據道:“所以,就我等核查,你和戶部侍郎姚崇正并非沒有往來。”

“平康坊的宅子乃有錢也買不到,何況你名下那座宅子,與前國子監祭酒林梁為鄰,周邊也都是官員宅邸,其宅子更是有價無市。”

“你開劉大娘麻辣燙不過半年而已,便賺夠了足夠的錢,又在平康坊購了一處宅子,開了劉大娘火鍋食肆,據我等估算,你兩個食肆每月加起來進賬收入應在五百貫左右。”

說到這里,大理寺官員驀地一靜,就連記筆錄地官員也不由抬頭,忘了手中的筆,讓一滴墨汁滴在了宣紙上。

五百貫,這是開玩笑么?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娘子,自己搗鼓的吃食,竟然一個月賣五百貫!?

絕對封閉的監牢里一片安靜。

然而,有時候無聲勝有聲,這一瞬間眾人的沉默,比任何言語都能表現出所有人的震驚。

坐在監牢底部墻下坐榻上的謝忌,目光掠過自己一旁愕然抬頭的左右手,以及大理寺三位官員,他把玩在手中的千牛刀,“鏘”地一聲插進腰間的刀鞘,打破了這一室的沉靜。

謝忌習慣性地薄唇微勾,然后望向跪坐在牢房地上的劉辰星,意味不明地道:“一個小娘子都腰纏萬貫,一個月掙的比我半年的俸祿還多,這每月一頓火鍋……”話猶未完,已是嗤笑出聲。

這一聲嗤笑嘲諷意味明顯。

大理寺官員不知道謝忌此言何意,但這一番話總算將他從震驚中拉回來,他深吸口氣道:“當然,你可以說你與人合伙,或者還有成本問題,但是你如今每月收入上百貫總有。而你卻以區區兩百貫低價,將底料配方賣給姚崇正的妻弟。”

“所以,從平康坊的宅子和火鍋配方二件事,完全可以證明你賄賂了戶部侍郎姚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