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鳳華

第二百四十九章 策問舉子

他們一共二十八名舉子,正好四列七行。

劉辰星作為省試第一名,位子還是在第一排左側第一個。

在屬于自己的考試位子上跪坐下來,劉辰星忍住想一下子趴在長案的沖動,疲憊地揉了揉額頭。

殿試規格是高,就是禮儀太繁瑣,從丹鳳門等候入宮,再到現在終于坐下來,準有一個多時辰了。

但是現在還沒看到試卷,還得等監考人魏王發話。

劉辰星無語地端正跪坐,等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正式開考。

魏王負手站在眾舉子前,大概看出了一眾舉子都面有疲色,尤其是好些位男舉子經過剛才的面圣,仿佛經歷了一場生死浩劫,現在死里逃生之后,都一臉的精疲力竭,正勉強維持儀表的正經危坐。

其中就不乏最開始在丹鳳門外第一個大放厥詞的考生,認為自己省試會名次靠后,乃是受當時惡劣的天氣影響,自己才會發揮失常。

原以為今日殿試終于能發揮自己的真實水平,誰知道女皇與百官的常朝日會是如此震撼的場面,實在非他現在能應對,當然他也不承認完全是自己見不得世面,而是在殿外等候太久,他才一時有些腿軟,差一點就于御前失儀了。

總之,他若再次吊尾車,乃是時運不濟。

這是心中已對殿試生了怯意,開始為自己敗北找借口的典型。

魏王目光逐一掠過底下在座的舉子,看到上述已露怯意的舉子,鳳眸里并無一絲失望,只有冷眼旁觀的意料之中。

科舉雖是為了加強皇權專制,削弱門閥士族對人才選拔的控制,卻也是為了神州大地選拔出真正具有治世之才的能人,而不是一群只知道讀死書的庸才。

哪怕今天二十八名舉子全軍覆沒,也比勉強選出一兩個,將來下放到地方州縣為縣尉,判錯案冤案假案,禍害一方百姓。

千里之堤毀于蟻泬,他們沈……

這天下再固若金湯,蟻泬多了,也有顛覆的那一日。

魏王淡淡收回目光,見眼皮子底下的劉辰星眉宇間也有了一絲疲憊,知道差不多,他言簡意賅道:”發卷!”

說罷轉身,在正前方的長案跪坐下。

還以為魏王這個監工要借此機會長篇大論一番,正好在他們一眾舉子和一旁的考官們面前立威一下,畢竟她可是記得女皇走之前說了“汝能代朕”四個字,沒想到魏王竟然兩個字就算了。

劉辰星意外了一下,就斂去其他無關緊要的雜念,準備應試。

不一時,四位青袍官員將試卷逐一分發到每一個舉子的案前。

女皇御案前的木匣子里只有一道題目,現在分發的試卷,乃魏王當眾打開木匣子后,命四位青袍官員現場各謄抄了七份。

新鮮出爐的試卷,還有淡淡的墨香未散,一聞味道便知此墨非凡品。

答卷的紙張,也非平常用慣的泛黃宣紙,卷紙雪白,做工精良。

看著這平時幾乎難以見到的紙墨,劉辰星倦意頓時一掃,只覺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刻揮毫潑墨一番。

抑制住興奮,劉辰星開始看題。

和縣試、州試、省試的策文考試不一樣,今日的殿試只考策文一道,所以考試時間給的十分充足。

只見雪白的卷紙上寫道:

“屠釣關柝之流,鳴雞吠犬之伍,集于都邑,藎八萬計。然則人無求備,物各異宜,十哲殊科,八能異術。咸資對策,則絳灌之器或沈;必俟公求,則許、郭之才難遇。選賢取士,應有良規。”

這是一道關于選拔人才的策問。

題目直觀明了,例舉出了“屠釣關柝之流,鳴雞吠犬之伍,”的事例,說出了“人無求備,物各異宜,十哲殊科,八能異術”的客觀事實,要求考生回答具體應該按怎樣的方式選拔人才。

策題甫一看完,殿中盡是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劉辰星的嘴角卻是微微一翹,她對女皇的認識更深了一層。

應該說女皇不愧是女皇。

如今詩詞歌賦在科舉中的比重雖日益增大,但科舉依舊是以“策”取士。

他們二十八名考生皆是在省試第三場的時務策考試中出圈,最終走到了殿試的考場。

而女皇此試策卻是對其試策的考試制度本身進行反思,女皇提出試策對不善言辭的有識之士不利,尋求更科學、完備的求賢之法,可見女皇的求賢之心,實是熱切而真誠的。

一念感慨完女皇出此策題的目的,劉辰星靜下心來,開始思索如何答題。

與此同時,余下的二十七名考生在驚訝于女皇居然對時下策文考試重文詞浮躁華麗提出質疑后,也各自有了想法,開始在草紙上揮毫潑墨。

一時間,鴉雀無聲的含元殿內響起了筆在紙上沙沙作響的聲音。

劉辰星不受其他人的影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毫無疑問,要對現行的科舉之法給與支持。

受時代所限制,現在科舉制度的衍生已經是社會的一種進步。

她前世那個時代,科舉貫穿于整個封建社會,可見科舉即使有弊端,確也是最適合封建社會存在的一種選拔人才制度。

所以,她的對策要肯定以策試人的傳統。

既然要肯定“以策試人”,又要提出更科學、完備的求賢之法,那只能在現有的制度上給個前提。

是什么前提呢?

劉辰星執其筆,蘸了蘸墨,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了四個大字——人盡其才。

有了對策的方向和前提,如何對策也在腦海里生出。

知道了該怎么答卷,劉辰星微微一笑,正準備在草紙上揮毫潑墨的答題,身邊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有宮女和太監端了今日的午食過來。

看著漆紅的食盤放在自己的長案前,劉辰星這時才后知后覺,原來已經到了午時。

劉辰星未執筆的左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腹中,今早起來的早,在永崇坊西門吃了一碗羊肉馎饦,到這會兒已經一大上午了,確實有些餓了。

又想到思路已經出來,知道該怎么對策了,劉辰星也不委屈自己,放下手中的筆,開始用宮中提供的御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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