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鳳華

第二百九十章 眨眼一笑

一時間,眾人嘩然。

坐牢啊,他們想都不敢想,這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

不管是以訛傳訛,還是人云亦云,被抓進過大牢里的人,能放出來的不是個半殘,身體從此羸弱的什么維持生計的活都干不了,就是被關得半瘋半傻,同樣想維持正常生活都難。

總之,在他們看來,就是一個壯漢被關進了牢里,也別想像正常人一樣被放出來,何況劉辰星這樣的一個小娘子。

想到劉辰星在成為全國第一位女狀元之前,居然還經歷過被誣陷科場舞弊坐牢了,心中對劉辰星最后那一點嫉妒眼紅也沒了,甚至還心生了那么一點佩服,劉辰星從監牢里出來后,參加科舉還能取得第一名,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三司會審”一聽就不簡單,當然也難怪劉辰星對科舉舞弊深惡痛絕,不惜和劉萬里這個嫡親大伯斷絕關系。

有了劉辰星因為科場舞弊坐過牢這個前提條件,大家再看劉辰星為此和劉萬里斷絕關系,也不覺得是不顧親情的小題大做,反而覺得情有可原。

如是,圍在院門口的鄉親們見到劉辰星氣憤又失望地走出來,都不自覺讓開了一條路,又到底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加之劉辰星現在已非當初的農家小女孩,大家下意識就有了逢迎之心,紛紛為劉辰星說話道:

“阿星成為女狀元多么不容易,可不能再牽扯科舉舞弊案子里去了啊!”

“劉大考了二十多年都沒考上,現在居然還想靠著阿星作弊,這不是害了阿星么!我們村能出個女狀元多么難啊!簡直是家家祖墳冒青煙了!”

“就是!可不能讓阿星被劉大禍害了去!”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鄉鄰,劉萬里是什么樣的人,幾十年下來多少也知道,為劉辰星說話的說話,也就毫不豫猶地直接將劉萬里歸為禍害一類。

劉萬里沒想到自己一句讓劉辰星“美言”的話,就成了科場舞弊。

笑話!

科舉這么多年了,舉子們誰不知道,要想榜上有名,就得向達官顯貴和當世大儒行卷,讓他們給自己美言幾句。

大家都在這樣做,怎么到了他劉大這里就成了科舉舞弊!?

聽著院門口村民們的對自己的詆毀,劉萬里知道再不解釋清楚,自己這名聲就是全完了,忙不迭三步并兩步地追了上去。

他也生得人高馬大,劉辰星饒是比尋常女子長得高一些,卻到底要下個月才十五歲,不過才憤怒地走出劉家老宅,就被劉萬里追上攔了去路。

心里還做著金榜題名成為大官的美夢,盼著劉辰星給自己引薦一下,劉萬里一追上前還忙著解釋道:“阿星,你誤會了,大伯不是讓你幫我作弊,只是想你幫我向考官們推薦和美言一下。”

就知道劉萬里不會甘心放棄,劉辰星冷笑道:“讓我推薦和美言!?這不是讓我幫你科場舞弊是什么!?”

“一年前,戶部尚書之子科場舞弊,震驚朝野。魏王抨擊當下科舉‘行卷’之風,就是為了杜絕一些舉子無真才實學,妄圖得到名人向考官的推薦,從而金榜題名!大伯也是舉子,應該知道近一年科舉風氣清正,在長安更是人人自危,沒有一個人敢替舉子向考官推薦。大伯卻還讓我將你帶去長安四處引薦美言,這不是讓我頂風作案么?大伯可知科場舞弊乃重罪,一個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什么!要掉腦袋!?”圍觀鄉親們聽得一驚,沒想到科舉舞弊是這么嚴重的罪。

又聽劉辰星句句質問劉萬里,也不約而同地向劉萬里看了過去。

劉萬里身為應試舉子,又交友廣泛,自是消息靈通,當然知道近一年科舉風氣比往年清正多了,許多舉子送上門的禮都被所求的名人顯貴還了回去,尤其是清河致仕的文人眾多,他們為了不和舉子們扯上關系,都躲避到了山寺清修去了。

此時,面對劉辰星義正言辭的質問,劉萬里不由目光閃爍。

一見劉萬里如此神情,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劉辰星見眾鄉親們都被自己的話引去看劉萬里了,也沒有人注意自己,當下就一改臉上的怒色,向著劉萬里眨眼一笑。

劉萬里其實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就是腦子沒用到正道上,本是被劉辰星問得心虛,這一見劉辰星得意的笑,頓時就以為自己什么都明白了。

“逆女!你害我!”劉萬里目露兇光,憤怒至極。

自己被劉辰星這等小兒耍得團團轉不說,再一想就是劉辰星把自己運勢奪了,才害得自己現在不得不低三下氣的求人,劉萬里當下怒發沖冠,一只手舉了起來,就是一個箭步上前,要一巴掌狠狠掌摑了過去。

他此時什么都曉不得了,只想把劉辰星那張可惡的笑臉狠狠打沒!

劉辰星既然敢挑釁,就不可能站著不動讓劉萬里打。

卻不及身手靈活的躲開,自家魁梧雄壯的阿耶已經擋在前面,一把抓住劉萬里的手,怒道:“劉萬里,你做什么!?”

劉千里已經將他們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更是將劉萬里的神色盡收眼底,心里已然一門清。

劉萬里明知道朝廷正在抓科舉風氣,卻還讓自己的女兒為之美言引薦,這不是要害了女兒么!?更可恨被揭穿了,居然還想動手毆打!

泥人都有三分水性,何況劉千里這個血氣男兒,心中震怒又失望之下,握著劉萬里的手不由有力。

俗語有言,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也許形容其他書生不合適,但形容劉萬里確實再恰當不過,身為農家子卻從來沒有下過一次地,如何跟上山下地都是一把好手的劉千里比,?

劉千里不過才一用力,劉萬里就感手腕骨折了一樣痛,早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已是外強中干,這就毫無形象可言地“啊啊”慘叫。

“殺人了!殺人了!”自家的男人再不好,那也是自家的頂梁柱,又本就恨劉二一家把自己的風光全奪了過去,大伯母王氏一下新仇舊恨就撕扯上劉千里,扯著嗓子大叫,“女狀元六親不認,縱父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