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夫妻,便是不離不棄。
所謂夫妻,便是同甘共苦。
夏阮看著窗沉的天氣,沒有再說話。
南亭的話,她已經全部聽清楚,她現在唯一能做,便是思考這件事情是否能行的通。
“其實你一早就猜到了是嗎?”說完這句話后,夏阮便一言不發的站著,眉頭微蹙。
南亭挑起唇角,彷佛在想他剛提議的事情是否會成功。
在他過去是十幾年的生命中,仇恨、利益、猜忌、感情……充斥在他心里的每一個角落。
南亭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又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當他和自己的同胞兄弟朱砂反目成仇后,他便已經輸了,他這一生再也不能擁有這一份兄弟情誼。
南亭順著夏阮的目光看去,只見屋外一片漆黑。他笑了笑,“沒有,是你提醒了我。不過這樣也好,她現在是杜若而不是杜蘭,反而能見到我弟弟。因為我那個聰明的弟弟,已經知道了她們是前朝御醫院使木長坔的后人。長安侯夫人,你很聰明。”
如今朱砂的傷勢過重,所以朱砂才想著要抓杜若來他身邊幫他治病。
其實當初夏阮第一次在莊子上見到蕭九的時候,蕭九便已知道了杜家是木長坔的后人。蕭九不動聲色的讓夏阮把杜家的人帶走,還讓夏阮賣了人情給杜家,便是希望杜家的人以后能幫上夏阮。
因為喜歡,所以蕭九會將他找到的人讓給夏阮,只是為了保她安好。
蕭九會知道杜家的人是木長坔的后人,是林老爺告訴他的。
現在林老爺又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朱砂,而命垂一線的朱砂,不得不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是杜明年紀大了,又經常在莊子里不外出,朱砂便沒有機會抓到杜明。
于是,朱砂將目光放在杜若身上。
杜若經常會在外面走動,又是夏阮身邊的貼身丫鬟,要想抓這樣的一個弱女子,輕而易舉。
只是,聰明的朱砂怎么也沒想到,他的手下居然抓錯了人。
杜蘭和杜若的容貌雖然長的一點也不相似,但是她們的穿著和身形都極其的相似,若是稍微不留意,便會認錯。
夏阮之前沒有想到朱砂已經知道杜家的人是木長坔的后人,只是單純的以為朱砂知道杜若醫術高超,所以才抓住杜若。
聽到南亭嘴里說出這些消息后,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林家的人一開始,就在布這個局嗎?
那么林老爺,到底想要什么?
“你記得告訴杜蘭,我那個弟弟生性多疑,讓她小心。”南亭說到這里的時候,神色里略微有些緊張,“我不想失去她。長安侯夫人,我現在的心情和你一樣。”
南亭挪回視線,屋子里的燭火光線比他進屋子的時候稍微亮一些,讓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夏阮臉上的神色。
夏阮,在猶豫。
南亭沒有再說話,只是站了起來,“希望長安侯,來日不要怪我自作主張。”
南亭說完之后,便轉身從屋子里走了出去。
出了門之后,南亭的神色有些蒼白,他聽到了夏阮說的一切。
長君公主……長君公主……秦長君,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了,準確的說,他對這個名字無比的熟悉。
這個人,就算是死了,依舊活在他的生活里。
南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朝著自己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依舊是一片漆黑,他的動作很輕慢。
其實點不點燈都是一樣的,他已經習慣了這樣周圍漆黑的生活了。
很久以前,他就當自己是真瞎了。
“主上……”黑暗從傳來沙啞的聲音,“娘娘,她很擔心你。”
南亭坐在床榻上,這里的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讓他的忍不住皺眉,“回去告訴娘娘,我沒事。去讓長安侯準備一下,說我沒有辦法攔住長安侯夫人,他的這個妻子太聰明了。若是能快點解決外面的事情,就快點解決吧。”
南亭揉了揉額頭,這幾日他真的沒有好好的休息過一刻。
從夏阮被綁之后,他和蕭九很很難再合上眼。
南亭還記得蕭九當時看林姨太太的那個眼神,還有他臉上極淡的笑容,嚇的林姨太太癱軟了身子。
林姨太太當時哭的撕心裂肺,“我是你的娘親,你怎么能為一個女人不要我?是,這件事情是我做的,但是我都是為了你好,夏阮不適合你,她會害死你的。”
這幾年來,林姨太太的日子稍微好過了一些,她一張精致的容顏在哭起來后,顯得楚楚可憐。
蕭九走到林姨太太的身前,臉上的笑容幾乎消失的干干凈凈,“是呀,你是我的娘親,所以我不會怪你。”
林姨太太在聽了這句話后,看著蕭九的神色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樣。她緊緊的撰住了蕭九的衣袂,“九兒,忘了她吧,不要再和她在一起了。她真的不適合你,她的出生卑微,而且……她的心腸歹毒。”
林姨太太說話說的凌亂極了,似乎想將所有對人不利的詞語都加到夏阮身上。
她一邊說著,一邊還在想用其他的事情來誣陷夏阮。
南亭站在一邊,看著蕭九的神色,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從未看過那樣的蕭九,眼里的神色都是冷了,連最后臉上的偽裝都懶得繼續了。
“娘,你別怕。”蕭九將林姨太太的手指從身上扒了下來,他淡淡道,“娘,爹當年死的時候,便囑咐我,讓我送你回林家。那個時候,小安和小喜都還小,我送你回去,怕是你也會舍不得他們。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沒有做一個好兒子,沒有遵從爹的吩咐。娘,我娶阿阮的時候,我還特意和你說過,我喜歡她,我不能沒她。但是你都不愿意將我說的話放在心上。等阿阮回來,我便和她一起,將你送回林家。”
蕭九說這些話的時候,嗓音冷的像冰霜。
林姨太太瞪大了雙眼,她擺動雙手,掙扎的厲害,“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
“娘,你要回去的。”蕭九站穩了身子,看著地上的林姨太太,“院子里的那些竹子,我都會讓人給你運回林家。這些年來,娘你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可曾想過父親?難道,你就不覺得愧疚他嗎?”
話音剛落,林姨太太一臉慘白。
她整個人哭的厲害,像是著了魔一樣。
南亭雖然聽不懂他們之間在說什么,但是南亭看的出來,蕭九轉身的步子,有些虛浮。
他是傷心了……
得用多大的力氣,才能將這些話說出來。
蕭九說這些話的時候,不止是林姨太太會傷心,連蕭九自己也是會受傷的。
南亭猶記得第一次見到蕭九,那個時候的他還是一個眼神清澈的少年,手里捧著桃花酥,笑著和他解釋,“這家桃花酥做的極好,我買來給我娘嘗嘗。”
但是南亭知道,哪家的桃花酥味道的確不錯,但是價格也不矮。
蕭九是南蕭的庶出,他當時穿著的衣裳還是前幾年的時興的布料。南亭挑眉看著眼前的少年,只是笑了笑。
那時,他便在想,眼前的少年應該很疼愛自己的母親吧。
后來,南亭才知道自己想的沒錯。
蕭九優秀,但是他的優秀不是與生俱來的。
每日休息的時間也就三個時辰,其他時間不是在念書就是在練劍,偶爾還會看一些醫書。只要是林姨太太喜歡的,蕭九便會去做。
他這樣,只是想讓林姨太太開心。
因為蕭九的優秀和努力,才讓南亭開始選擇和蕭九來往,因為他相信眼前這個知道蟄伏又知道疼愛母親的人,來日一定會有一番作為。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樣的傷痛。
南亭撫摸自己的眼睛,然后忍不住凄涼的笑了起來。
那種疼痛,像是被人將心挖了出來,然后自己再眼睜睜的看著外人將自己心踐踏,最后碎成一片。
漆黑的屋子里,跪在地上的人看不見南亭的神色。
于是過了一會,他又重復了一句,“娘娘很擔心你,娘娘希望你早日回去。娘娘讓屬下告訴你,說是大限將至,希望你及早回去。”
南亭本來閉著的眼此時又睜開了,“大限將至嗎?呵呵……朱砂……哦不,小六知道這件事情了嗎?”
“六爺還不知道這件事情,這件事情娘娘瞞住了所有人。”跪在地上的人繼續道,“只是娘娘說,這件事情拖不了太久。最多半年時間,這件事情就必須有結果。主上,娘娘說希望你有個準備。”
南亭氣極而笑,他搖頭,“我這個母親,總是喜歡不問別人的意見。好了,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現在趕緊離開這里。要小心一些,不要讓小六知道你已經來了這邊。”
跪在地上的人趕緊回答:“屬下知道了。”
很快,屋子里又響起一陣輕微的響動。
只是因為屋子里沒有任何光亮,所以看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南亭躺回了榻上,瞪圓了雙眼。
就算此刻他什么都看不見,卻似乎已經聞見了漫天的血腥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