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因為謀反,被關進了天牢。
次日,建廣帝因為六皇子的事情,氣的再次吐血昏闕了過去。
他這一閉眼,就再也沒有醒來過。
朝堂上人心惶惶,誰也不知新帝會是四皇子還是年幼的七皇子。
甚至有人,已經開始去安家打聽消息了。
可誰知安家的人,居然閉門不見。
連帶顧家的人,也裝做茫然……
建廣帝去世三日后,四皇子秦朔終于在萬眾矚目下稱帝,稱景帝。
長安侯蕭九護駕有功,封永安王,世襲。其妻夏氏,封一品誥命夫人。
圣旨下來的時候,薛統領還在想騎兵的事情。
他費了不少的力氣,也沒有從外面打聽到秦賢還有騎兵的事情。反倒是蕭九,為何會猜測到這些?還提前做好了準備。
最后,他終于在喝醉了之后,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六皇子沒有騎兵。”蕭九把玩著手里的酒樽,淡淡地道,“東蕭有。”
薛統領被驚的目瞪口呆,半響后才道,“你知蕭安禮一定會反?”
“嗯。”蕭九輕聲回答。
蕭安禮,一定會反。
這是蕭家人的宿命。
想要活下去,便要扶持新帝。
所以蕭安禮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選擇造反。從前建廣帝一直對蕭家人忌憚,便是因為蕭家手上有這么一支軍隊,建廣帝想要削弱東蕭的勢力,才會給他不少權利。
連秦賢都不知道的兵符,其實便是一枚玉佩。
他手里有一枚,而皇貴妃手里,亦有一枚。
誰也沒想到,這玉佩。居然是控制建廣帝手里兵力的存在。
四皇子從皇貴妃的手里拿到這枚玉佩的時候,便送到了他的手里。當時四皇子笑著說:“我這輩子倒是沒信過誰,包括我的母妃。我總覺得。她會丟下我先走。不過,我倒是想試試,相信你。”
“為何?”蕭九挑眉,眼里帶笑。
秦朔哈哈大笑,“因為,你不舍得讓夏三小姐打理后宮。”
這次。蕭九沒有反駁。
從前。秦朔對他也是多有防備的,自從秦朔見到了夏阮,這種防備的心思。便消失的干干凈凈。
他愛自己的妻子,所以不會讓她成為皇后,成為宮里最寂寞的女子。
只是這些事情,夏阮不會知曉。
因為,她不必知。
他有多愛她,他自己知道便好。
大秦如今的兵力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宋家。而另一部分在蕭九的手里。
不少人明白這點后,便開始想著,要往蕭九身邊送人了。
哪怕是做妾,也恨不得將女兒塞過去。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蕭九卻不在京城之中。
平陽侯唐景軒跟著朱砂落荒而逃,最后兩人在鄴城的山上被抓住。
朱砂當時已經奄奄一息。他看著蕭九。只問了一句話:“我哥,還活著嗎?”
“活著。”蕭九回答。
朱砂笑了。然后揉了糅眼:“活著就好。”
朱砂說完之后,便轉身朝著身后的懸崖跳了下去。
他的動作又快又迅速,誰也沒有反應過來。
唐景軒見朱砂已經跳下懸崖,便驚的跪在地上:“長安侯……不……王爺,王爺……求求你,不要殺我。”
唐景軒這次逃跑,妾室之中只帶了南若和夏雯。
他指望南家能救他,又或者……夏雯能救他。
夏雯在人群里,看著蕭九,然后傻傻的笑了。
她不明白,為何結果會變成這樣。
夏阮居然成了王妃,而她卻成為了叛臣的妾室。六皇子出事后,朝堂上不少大臣被斬首,只是新帝一直軟禁唐家所有人,沒有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幾天后,他們才發現,新帝所謂的軟禁,居然是不允許外面的人給他們送食物。
很快,府邸上下能吃的東西,都已經被吃的干干凈凈了。
南若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這個時候才后悔了,當初不聽南劍春的話,執意要嫁入唐家。
所有的愛情,在饑餓和死亡面前,似乎都化為了空。南若那個時候或許才明白,愛情真的是會變的,不會永恒。
南若最快發了狂,她抓住夏雯,讓她去求夏阮,能饒恕唐家。
甚至,她愿意將平陽侯夫人的位子讓出來。
正是因為南若那個時候發了瘋,夏雯肚子里的孩子,也小產了。
躺在床上的時候,夏雯一直看著床罩。
她餓的沒有力氣說話,更沒有力氣去求饒。
她在想,很久很久以前……
那個時候,她的父母尚在。
有一次,父母帶她去二伯母家里做客,夏阮就站在門外。
她瞧瞧的從手里拿出一個小紙包,笑的甜甜地:“喏,這是方糖,我娘給我買的,雯兒,你嘗嘗?”
她接過夏阮手里的紙包,將方糖放入嘴里,覺得整個人似乎都掉進了蜜罐子里一樣。
陽光打在夏阮的臉上,那張稚嫩的臉,越來越模糊,慢慢的消失不見……
夏雯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想起父母剛去世的時候,陪在她身邊安慰她的夏阮,怕她失眠陪著她睡覺的夏阮……她明明從不想和夏阮爭搶什么,她明明只是想好好的過日子,為何最后變成了那樣。
她將大伯母所有的不甘,都放在了自己心上。
她就像是吃了方糖的孩子一樣,嘗過了方糖的美味,便想吃更好的東西。可是她快忘了,若是夏阮連方糖都不愿給她吃,那么她不會那么早知道,原來甜味是如此微妙的東西。
面前站著的蕭九,玉樹臨風。
夏雯突然明白了,為何所有人都說蕭九長的好看,因為這個人站在那個地方。那個地方似乎都會變成一副淡淡的水墨畫。
這個人太過于優秀,所以一眼便能選中,屬于他的人。
唐景軒哭著求饒的時候。沖到了人群里抓住她的手:“雯兒,幫幫我,幫幫我……他是你堂姐夫,他會讓過我們的。”
夏雯笑的冷冷的,她抬起頭來看著蕭九問:“你會放了我們嗎?”
她問的直接,讓唐景軒詫異極了。
“我做不了主。”蕭九神色不改。“只有皇上才能決定這些。”
夏雯偏過頭。看著唐景軒說:“夫君你看,我沒有辦法呀,我這個堂姐夫。他不能做主。”
“瘋子。”唐景軒狠狠地將夏雯一摔。
結果這幾日夏雯根本沒有吃飯,她被唐景軒這么一摔,就摔到了一邊的石頭上。
額頭上的刺疼,讓她清醒了一些。
血液的腥味,很快便彌漫在她的鼻翼間。
她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
就如在夢里一樣,她看不清夏阮的笑。也猜不透自己的想法。
那天的方糖,可真甜啊。
她這一生,似乎再也沒吃過那么美味的東西。
唐家全族被抓回了京城,和唐家有來往的家族也不例外,包括唐家老太太的母家岳家。
東蕭起了一場大火,蕭安禮燒死在房中。
之后。也有人說。蕭安禮其實跑掉了,那個尸體根本不是他的。
不過。這也只是外面的人的傳言。
夏雯的死傳到李氏的耳里的時候,李氏正和夏阮在商議要送夏瑞去國子監的事情。
李氏聽了,神色里流露出一絲傷感。
“她小的時候,我還抱她在懷里,那個時候,她很小很小。”李氏嘆了一口氣,“她娘在的時候,她還是那么乖巧的一個孩子,可是最后,為何就變成了這樣了。這個世上,難道沒有不會改變的東西嗎?”
夏瑞手里捧著糕點,疑惑的道:“自然有不會改變的東西。”
李氏被兒子一驚,才方知自己失言。
站在一邊的蕭晟熟練的從自己小舅舅的手里拿過糕點,在上面接著咬了一口,“小舅舅,有什么不會改變的呀?”
“喏。”夏瑞見蕭晟拿走了自己的糕點,也沒有像平時一樣吵鬧。而是走到李氏身邊,握住李氏的手,“比如我娘呀。”
蕭晟聽的糊里糊涂,于是接著問:“外祖母?”
夏瑞在李氏的臉上“啾”著親了一下:“我娘對我,一直很好。”
蕭晟依舊沒有聽明白,但是卻被夏瑞拿了一塊糕點塞住了嘴。
夏阮聽明白自己弟弟的話。
夏瑞比其他孩子早慧,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們說的太透徹,便知道是如何。
夏瑞的意思便是,母親對孩子的感情,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因為這份感情,是世上最單純的……
不奢求回報的感情,便是親情。
夏瑞懂的很多,夏阮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沒有半點像丈夫和自己的地方。
這個孩子,整日,調皮的厲害。
李氏被自己兒子這么一哄,高興的笑了起來,沒有再去想夏雯的事情。
傍晚的時候,蕭九來夏府接兒子和妻子回府。
這個時候,玩了一天的蕭晟已經睡著了,手里抓著兩快糕點,不愿松開。
蕭九淡笑,輕聲在兒子耳邊說:“晟兒,給爹爹吃,可好?”
夢中的蕭晟笑了笑,本來抓的很緊的糕點,也放開了。
蕭九接過兒子手里的糕點,扶妻子上了馬車。
“晟兒說,要留給你吃。”夏阮笑著解釋,“你也知這個孩子的性子,簡直……”
蕭晟是個十足的小吃貨,到了他手里能吃的東西,一般不會留下什么。
不過,蕭晟似乎很喜歡他父親,每次總是會藏一些點心給蕭九。
蕭九笑著咬了一口糕點,入口即化的棗泥,讓他覺得美味極了。
他想讓妻子也嘗一些,便將糕點遞了過去,結果夏阮臉色大變,轉身便要嘔吐。
蕭九嚇的丟了手里的糕點,趕緊問:“這是怎么了?”
“不知。”夏阮搖頭,這一個月來,她聞見腥味的東西,便覺得難受。她起初以為自己是擔心蕭九的事情,可現在瞧著,卻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蕭九下意識便幫夏阮扶脈。
因為杜若逐漸忙起來的關系,他休息下來的時候,也略學了一些醫術。
夏阮也不打擾他,由他這么著。
蕭晟趴在夏阮的懷中,而夏阮漸漸地覺得有些困了。
最近,她總是困的厲害。
她依在蕭九的肩頭,迷迷糊糊間,聽見他用醇厚酥軟的嗓音呢喃:“阿阮,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人生,可以如此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