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媽很好當

第三百零四章 夾沙肉

果然,這一餐把宋衛國喊了過來,加上拖到這時候沒了辦法來請妻子回去吃飯的樊榮,也被拉著過來了,連帶著煮好的飯菜都端了過來。

樊榮并不很會燒飯菜,畢竟這年代,一般家庭里普遍思想還是女人下廚做飯。只不過樊榮本來出身農村,又是父母早亡的,多多少少還是會下廚煮飯的。

加上蔡小紅懷孕后反應比較明顯,對吃的很是挑嘴,樊榮也不得不費了點心思在廚房上,所以做出來的菜還是能見人的,比如今晚端過來的韭菜炒蛋和素炒萵筍,都是正常的沒有炒糊。

有了三個男人聚在一起,喝著小酒嘬著螺螄,就算是樊榮端了菜來還是不夠的,江若男又趕緊拌了個黃瓜切了幾個皮蛋,桌上倒也不顯得空曠。

一行人大吃特吃一頓,都被江若男的手藝折服。

席間宋衛國還跟之前陸志芳一樣提起,說江若男這么好的手藝,要是能去食堂造福大眾就好了。

江若男也只當是玩笑話,笑笑并不在意。

沒過兩天,陸志芳也依依不舍地走了。

因為下次有假尚不知何時,所以她帶的下飯菜還是比較多的,江若男還專門在接下來的兩天里陸續開發了酸菜肉醬和木耳肉醬,味道都極好。陸志芳每樣都帶了一瓶走,用她的話來說,就是醫院食堂的大鍋菜實在沒滋沒味兒,必須要有這個才能下飯。

剩下的多的江若男也沒一下子吃完,放著有時候來不及做菜的時候拿出來臨時將就或者吃面的時候淋上一勺,都是極好的。

把陸志芳送走,家里一下子又空了下來。

因為營區里已經又來了新人,這些人家里的小孩兒可不少,這年頭,兩三個孩子是基本,四五個孩子也尋常,六七個孩子的也不奇怪。所以三寶雖然送走了大哥二姐,但是很快就在營區里找到了小伙伴,算是“地頭蛇”了,倒是很有當老大的派頭和威風,每天拿著小木槍帶著小寶出去玩打仗游戲都不會膩的。

江若男想到自己身上的謎團,她是很不愿意去回憶的,畢竟那些記憶都太過冷冰冰的痛苦,身體似乎都還記得那種被尖銳刀鋒刺入的疼痛。

而且回憶似乎也就記得這最鮮明的一幕,其余的,像是都給淡化了一般,那些大學生活,學習的專業、讀過的書、上過的課……云山霧罩一般,根本就想不起來。

她最終還是猶豫了再猶豫,給江三妹寫信。她也沒說其他,只說現在兩個娃娃都上學去了,再過幾年剩下的兩個娃娃也要去上學了,她一個人很是無聊,可這邊并沒有像學校教師之類的職業,她也覺得自己的專業和所學似乎沒有用武之地。

這樣說了,到時候,端看江三妹的回信,便是不直說,也能多多少少猜出點來。

這件事,只能等。

趙一凡眼看著破舊竹門外的女人,語氣里已經十分不耐煩:“我說過,我跟爺爺很好,不用你來。”

“我、我是聽說趙老先生病了,我、我就想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點忙……”白詩雨一臉關心,想要往屋里走,卻被半大少年擋得嚴嚴實實。

“我說了不用。爺爺就是累了。”趙一凡就想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么從他一來就一直來獻殷勤?而且他明顯表達過拒絕了仍然到現在還不放棄,到底是怎么想的?難道是那些人派來試探他們,想看爺爺的近況的?

難道他們到現在都還想致爺爺于死地嗎?

這么一想,對眼前這個大姐姐模樣的女人就更沒好臉色了。

白詩雨心里也很憋屈,若不是輾轉來回受到父母的回信,確認了趙一凡的身份,她才懶得來討好他,可眼下只要有一絲希望,她就不會放棄:“小凡,我——”

“白同志,請叫我趙一凡同志。”趙一凡真的就要翻個白眼了,這個女人到底是哪里來的自來熟?他跟她很熟嗎?

“好,好,小、小趙同志,我是真的覺得我們的遭遇特別像,我才想著相互幫忙……”白詩雨忍著難堪和恥辱,心下卻想,她還是用錯手段了,這還只是個小屁孩兒毛都沒長齊,她以前那些對付男人的手段在他這里看來是真的沒用。

不過,她還是可以裝出一副知心大姐姐親切長輩的模樣,畢竟以前在家里也不是沒對著弟弟妹妹表演過,此刻換了策略也是順嘴就來:“你不知道,我有個弟弟跟你差不多大,可我都已經一年多沒見過他了,當初……”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請你回去吧,我要照顧爺爺了。”趙一凡越聽越無語,直接打斷。當他不知道她是讓妹妹頂替下鄉被抓了才派到這里的啊?

白詩雨見他眉宇間流露出少年人的不虞,卻已經有了淡淡的威嚴,心道,果然是有身份的人,小小年紀就不一樣。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她還在南城,妹妹都還沒下鄉,那個時候家里的日子還過得去,中秋的時候去國營商店買月餅,看到趙一凡一家在隔壁的國營大飯店吃飯,他叫爸爸的那個人,正是當時來南城的某領導,前幾天才上過報紙的,因為那男人十分儒雅,加上報紙上對他的推崇,她難免印象深刻。

所以,在看到趙一凡的第一眼,她就認了出來。兩三年的時間,少年人長高了面容也成熟滄桑了些,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后來知道他是來陪那個趙老頭的,她還有些猶豫,可是眼見他雖然住在那種地方,生活卻并沒有變差,上面也沒有人針對他,她就不免心思活絡起來。

趙一凡還有個在外面當官的爸呢!

如果跟他打好關系,說不定可以依靠他找到回城的途徑。

這鄉下的日子簡直太苦了,她受了多少委屈,還差點讓那些鄉巴佬臭男人占了便宜去,她真怕自己熬不住會想著嫁人算了。

眼前的趙一凡,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所以,哪怕他態度惡劣,她還是十分忍耐:“那、那這點玉米餅給你,你給趙叔吃,畢竟這么不上工是不能吃飽飯不能生活的呀……”

“不用。”趙一凡死死擋在門口,心道,就是這女人,搞得爺爺在里面吃香的,他卻只能在這里應付她。

終于把白詩雨打發走了,也沒收她的什么東西,趙一凡把門死死關上。

這牛棚原本四面總有透風的,從去年年底他來了后,除了正常的上工掙工分,他就去山上撿些枯枝茅草啥的回來編,又有張小福暗里幫忙,倒是堵上了很多,如今把門關嚴實了,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面。

“走了?”付明達從里面走出來,看了看緊閉的房門。

趙一凡點頭,張晴雪也出來了:“你快進去,趕緊吃,我們在這兒守著門。”

想到那晶瑩剔透的肉,趙一凡也不客氣,說實在的,就算荷花村的人不會刻意苛待他們,不會讓他們做特別累的重農活,可對趙一凡來說,這樣純粹的農村勞作生活也確實太辛苦了,最難以忍受的就是哪怕有錢票,也不能盡情吃肉。

太打眼了。

不然他也不會這樣饞肉。

不過也幸好,還有個江三姐可以幫忙。他可以出錢出票,讓江三姐做了給他們偷偷端過來。

這回端來的是兩碗夾沙肉,鄉間常見的大瓷碗,圓的,鋪了滿滿的肉片。

肉片幾乎全肥,一塊很厚,其實是兩片之間的肉片沒有切通,中間夾著自家做的豆沙,晶瑩透亮中帶著豆沙的微黃,顫巍巍的,肥肉已經脫了油,吃起來倒是不油膩,又已經全給蒸耙了,軟軟的,幾乎入口即化。

肉香里混雜著豆沙的甜香,里面還加入了陳皮,有獨屬于陳皮的清香,混在一起,滋味實在妙不可言。

趙一凡狼吞虎咽吃了一塊,筷子上夾起來的肉塊,顫巍巍的,浮動著透進來的微光,美得仿佛藝術品一般,讓他不由得放棄了牛嚼,開始細嚼慢咽,就這么吃了一塊、又一塊……很快的,剩下的幾塊就給吃完了。

一邊覺得好吃滿足的同時,又不免想著,還是太甜了。江家這也太實誠了,豆沙里不知道放了多少糖。

但這主要也是爺爺想吃,就想吃甜的。

趙老頭的確是病了,病了的人又有怎么拒絕他的要求呢?

趙一凡才找了江勝男,就說能不能做甜的肉來。

他還以為會是紅燒肉,沒想到卻是滿滿S省特色的甜肉,據說是夾沙肉,還真是名副其實。

“爺爺,你好些沒有?”

吃完了把碗收拾好,又用薄荷葉、馬尾香藿香等帶著濃郁氣味的野草在房間里揮灑了半天,驅散了空氣里的肉味,他才總算安靜下來跟爺爺說話。

趙老頭笑瞇瞇:“好多了,這小江還真會做吃的,這兩碗肉可不容易,小凡啊,你得多拿些錢票給人家……唉,其實人家一片真心,本不該計算這么清楚,但是咱們現在這情況,盡量不要虧欠人家……”

趙一凡只是應是,趙老頭又說:“咱們也真該好好謝謝人家,要不是小張兩口子,咱們的生活哪有這么滋潤?……不過在外面,還是得避著點兒,為了小張兩個,咱不能把人家也拖累下來……”

“我知道。”趙一凡輕輕給趙老頭打著扇子驅蚊,這鄉下蚊蟲最多,更何況這是牛棚,更是蚊蟲集聚,趙老頭春夏之間感染風寒,讓趙一凡十分擔心,他也知道爺爺其實到底還是郁結于心的,偷偷找鄉里的赤腳大夫抓了兩副藥,他照顧爺爺也更加精細。

看趙老頭慢慢有了鼾聲睡意,他才起身,小聲道:“爺爺,才吃了肉,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把明早的藥煎好。”

“不用了,老付在煎藥呢。”張晴雪拿著個搪瓷盅走進來,“我尋思那肉到底還是太甜,泡了點薄荷水,你們多少喝點,清涼解毒的。”

“謝謝張老師。”趙一帆連忙起身,雙手去接搪瓷盅。

爺爺的臭脾氣,在這里還多受了付明達和張晴雪的照顧,他心里很清楚,對這兩個有著高素質的大學教授也很尊敬,平時都跟江勝男夫妻一樣稱呼他們為老師。

“小心燙,涼會兒能入口了再喝。”張晴雪卻避開他的手,把搪瓷盅放到一邊的小木桌上,說是木桌都是抬舉,也不過就是幾個破木板用釘子釘了一下,下面的腿都是瘸的。

放下了搪瓷盅,張晴雪才回頭:“說什么謝?要謝的話我跟老付還沒謝你們呢,那么一大碗肉給我們……我記得上一次吃這個夾沙肉,還是我女兒出國前,我們去的是XX飯莊,現在也沒有了,唉……不過小江的手藝是真好,我都沒想到,這味道也是真正宗,跟那飯館里的老師傅做的也差不多了……”

“張老師,你這就是太客氣了。”趙一凡還不知道該怎么應付這話題,本來半躺著的趙老頭卻先開口了,“認真說起來,還是我們爺孫沾了你們的光。”

誰不知道張小福兩口子是敬著這兩位知識分子,不然誰有事沒事頂風作案往牛棚跑?

“話不是這么說的。”張晴雪擺擺手,“小福和三妹都是善良的好孩子,就算不是我們,他們也會幫忙的,更何況你們還給了錢票。”

付明達和張晴雪之前就感覺這個十分傲氣的老頭子肯定不是一般人,直到趙一凡來了,更是佐證了他們的猜測,畢竟手里能有大量全國糧票的鐵定不簡單。

不過他們到了這境地,還能夠對張小福和江勝男傾囊相授,那就不是一般的心境,也不會在乎這點。

這樣倒是越發能以平常心處著。

“倒的確是兩個好孩子……”這么長久以來的相處,趙老頭也受了江三妹不少好處,也早就對這小兩口軟和了態度,甚至因為兩人的求學若渴,心中甚是歡喜。

這時因為他對如今這一切亂來都是十分不屑的,這種踐踏知識踐踏人才的事情,甚至是讓他不恥的,由此帶來的那些假大空他更是痛心疾首,對于還能在混亂中不隨波逐流還保守初心的人,就仿佛看到未來的希望一般,自然是十分喜愛的。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大多都是在說張小福兩口子,期間也提了一下剛剛堵在門口的白詩雨。

趙一凡在旁邊聽著,心下也想到張四哥和江三姐,要不是他們的幫助,就算他有決心陪著爺爺吃苦,卻也不能讓爺爺過得像現在這般。

心頭忍不住暗暗發誓,以后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們。

“哎呀,不說了,我得出去看著,老付他沒剪過藥。”終于,張晴雪出去了。

趙老頭看著人出去了,對著趙一凡招招手,輕聲道:“那個姓白的同志還老是過來?她都跟你說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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