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炯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見湛歡悲悲慘慘的說起從前的那些事來,面色不由的越發柔和幾分,問說:“我知道你失蹤這事其中一定有著別的內情罷,索性這兒又沒有旁人,你且盡管與我說吧。”
“大少爺......”湛歡猶疑了半晌,“便知這事瞞不過你,畢竟你是何等才英明睿智,原是大少夫人看不慣奴婢這一陣得寵,于是就趁著大少爺不在的時候,將奴婢給喚了過去,喂奴婢喝了絕子藥,并將奴婢給發賣了了事。”
“若非奴婢心中想著大少爺,愣是拼死逃了出來,怕往后都見不到大少爺了。”
這話不消說,謝思炯也能猜測到,他如今面上依然冷靜,然而內心里卻已怒氣沖天,倒未必是為湛歡抱不平,畢竟湛歡也不過是區區奴婢罷了。
而是他覺得白氏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行此行徑,多少有些冒犯到他。
如今白氏歸根到底不比以往,有強大的娘家做后盾,卻也不過是個依賴著他生存的婦人罷了。
而謝思炯之所以沒將這怒氣給表現出來,自是因為他心中還有著顧忌。
“聽聞前兒個白夫人有到府上來尋少夫人,你可知是為的什么事?”他面上依然不動聲色的問說。
湛歡就回道:“爺說的這事,剛巧奴婢便知道一點,原是白家的孫少爺來尋大少夫人,不過是為些小事罷了,怎料得突然說起白小公子的婚事,大少夫人就想將宛姑娘和白小公子給湊成一堆,于是就同郡主說去了。”
“郡主是什么意思尚且沒與大少夫人明說,大少夫人就以為郡主是不看好這門婚事的,因此就想挑唆著白小公子私下里接觸宛姑娘。”
“正巧那時候郡主與白夫人通了氣,想著兩人坐下來仔細說叨說叨這事,只白日里郡主有事,于是兩人就相約到了晚上,剛巧就撞到了白小公子因調戲宛姑娘被宛姑娘手底下的仆人給套在麻袋里頭打了個徹底。”
“這事郡主心中有氣,畢竟這樣深更半夜的,白小公子闖到一個小姑娘的院子里頭,對姑娘家的名聲終究有礙。”
“而白夫人心中又何嘗沒氣,那白小公子是她的嫡幼孫,怕是打小家里人都舍不得動他一個手指頭,卻被打成了那樣。”
“然白夫人怎么敢尋郡主的麻煩,且不說白小公子本身就做錯了事情。”
“于是白夫人就想著來尋大少夫人討要個說法,畢竟這事是因大少夫人而起的。”
謝思炯聽到這里,面上已是有不耐之色。
“這個廢物!”他到底想著夫妻一體,若是白氏真能得了白家的原諒,那么白氏就是做的過分了些也沒什么。
然而這個蠢貨竟然弄巧成拙了。
湛歡心中便是一陣松動,她又覷著謝思炯的面色說:“大少夫人這樣做,想來也是為了大少爺,只是不曾想事情會這樣發展下來,到頭來沒能討好了白家不說,竟還平白的與白家越發結了仇。”
“奴婢去尋大少夫人的時候正好撞上白夫人從里頭出來,那面色是當真不好,也許,大少夫人就是因著這些事堆積到了一塊兒,又恰巧奴婢撞到了這個風口浪尖上,才會被大少夫人發作,喂了絕子藥并被發賣?”
她又有些自憐自艾的低下了頭顱說:“其實大少夫人就是怎樣對奴婢都是應該的,誰讓她曾是奴婢的主子,可她怎么就能那么狠心,絕了奴婢給大少爺誕育子嗣的希望?”
“難不成大少夫人就想著獨一個的霸占著大少爺,就忍心看著大少爺膝下僅有大少夫人所出的冠哥兒不成?”
“那往后大少爺若是抬了其他姨娘,亦或是娶了其他的平妻,大少夫人難不成也要效仿如今對我的處置,喂那些人喝絕子藥嗎?”
謝思炯在聽到湛歡說“娶平妻”的時候,眼睛猛的跳了一下,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大少夫人如今已然失去了娘家的庇佑,于大少爺來說可謂是沒有半點幫襯,這樣的情況下大少爺能容得下她也就是看在冠哥兒的面子上,只是......大少爺英姿勃發,外頭未出嫁的姑娘想來也有許多中意大少爺且身世好的,難不成大少爺便不會心動嗎?”湛歡似理所應當的說,“保留大少夫人的正室夫人之位,已經給大少夫人極大的體面了。”
“這還是大少夫人善妒,若是換到尋常人,知道自己不能給夫君帶來助力,難不成不該早些就為夫君籌謀?”
“不過......”她又一嘆氣說。“奴婢都忘了大少夫人本就是個極善妒之人,讓她主動給大少爺納妾都不可能,更不要說娶平妻了。”
這話說得其實很不在理,可也要看是對著誰說,于謝思炯這等極其自私自利的人眼里,旁人都合該是要主動為他的前程讓位的。
況這番說辭也并不是頭一次出自湛歡之口,何氏臨死之際,白氏又何嘗不曾這樣與何氏說過。
謝思炯心有意動,不過他并沒有在湛歡的跟前表現出來,只道:“你從哪里學的那些歪門邪說,且別想這許多,下去將你身上收拾收拾罷。”
“奴婢遵命,只是......”湛歡怯生生的看著謝思炯道,“若是大少夫人再來尋我的麻煩,屆時奴婢又當如何?”
謝思炯道:“這你不必怕,等會兒我自去尋她說清楚。”
等到湛歡去了之后,謝思炯在書房里頭坐了良久,若說從前還想著白氏能同白家緩和關系,可在曉得白氏因為辦事不利,故而徹底將白夫人給得罪后,他已經不做這種妄想了——他在皇后手底下做的是酷吏,辦的是殺人的活計,得罪的人數不勝數,倘若有朝一日皇后跟前不需要他了,那么他的下場是可想而知的。
所以他才會費盡心機的討好白氏,因為白氏背后的白將軍府到底是清正人家,往后他也能有個退路。
而今這退路卻被白氏給親手斬斷了。
他不得不好好想想,他的將來、謝氏的將來到底該何去何從。
或許湛歡說的是個好法子?
可依著白氏的性子......再者,高門貴女也合該是不屑與人做平妻的。
他這里毫無頭緒,于是將這想法暫且擱淺,轉而去尋了白氏說了湛歡之事,既對白氏失望透頂,說話間自毫不留情,甚至連“休妻”這樣的話都給說了出來,白氏一下子就給他給氣到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