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顧德音只知道這日處決了很多人,但具體是什么人,她卻是不太清楚的。
畢竟當時她所有的關注都給了徐寧宇,是無暇他顧的。
這次倒是可以看個清楚明白,更何況,這也是側面了解大商朝最高權力變化的一個契機。
只見一長串的犯人都被押上刑場。
周圍的議論聲開始不絕于耳,而她也趁機聽了一耳朵。
侍候元嘉公主的一眾下人在此列,她并不出奇,這是她上輩子就知道的事情。
只是讓她意外的是,這里面居然有太皇太后劉氏的家人,而他們所犯的罪卻是多到讓人發指。
一群老百姓一聽到那些個罪名,立即罵聲不斷,甚至還有人扔爛菜葉和臭雞蛋。
見到此情此景,她不禁沉思起來,聯系兩輩子所知的信息。
她猛然猜到了元嘉公主昨晚被擄的幕后主使是誰,居然是太皇太后劉氏。
所以蕭明章連夜羅列罪名殺盡劉家人,只留劉氏一人獨活。
這殺人誅心的手段,既讓她佩服,又讓她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對權力斗爭最中心的人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跟他們打交道,她得更加如履薄冰才行。
不欲再看那血淋淋的場面,她放下馬車簾子,吩咐道,“起程吧。”
馬車夫正要揚鞭啟程,突然就被人喚住。
沒多時,一輛馬車駛近。
“里面坐著的可是顧姑娘?”
聽到這話,顧德音的神色一震,怎么又是祈今之?
這人真是冤魂不散,哪哪都有他。
心里不滿,面上還是得帶著微笑地讓侍女卷起車窗簾子,然后朝對面馬車里的人晗首致意。
“這么巧啊,國舅爺。”
祈今之用折扇指了指前面行刑的熱鬧場面,“這熱鬧沒人想錯過。”
顧德音忙捂胸口道,“這熱鬧我可瞧不得,險些要被嚇死,這不,正準備讓人趕緊啟程。”
換言之,她現在受到了驚嚇,他最好別拉她話家常。
她精力不濟。
祈今之卻是饒有興趣地看著她,“昨兒我為薄兄辦洗塵宴,你推病不來,后面卻有閑情逸致逛燈會去救人?”
這回他不兜圈子,而是問得直接。
顧德音心里暗罵他的祖宗十八代,到底是有多缺德才會生出這么個玩意兒?
但面上她還是一副歉意地道,“兄長赴宴那會兒,我確實不舒服,后來想著兄長還要趕回漠北接應我爹,又只好拖著病體出門為他采購些路上要用的東西……”
祈今之手中的折扇輕敲著另一只手的手心,然后笑著打斷她的話,“沒想到顧姑娘做事還喜歡親力親為。”
這話頗有些諷刺,像他們這些當主子的,哪個不是用嘴去吩咐的?
擺明了就是不信她這套拙劣的說辭。
可顧德音管他信不信,理由她給他了呀。
“可不是?畢竟兄長于我如父一般,我不親力親為為他打點,我心難安。”
祈今之直到此刻,方才發現這個女人其實也很擅長騙人。
“然后就很湊巧地救了當朝公主……”
他給她繼續編。
顧德音揚眉高興地道,“正是正是,能有幸救下公主殿下,那可是我的福氣,怎么?國舅爺不這么認為嗎?”
她說這話時,一雙美目還朝法場的方向瞟了瞟。
那邊剛斬首的可是曾經的國舅爺,劉家當初靠著劉太后也曾風光無限,可如今,不還是上了斷頭臺?
祈今之自然也領悟了她那一瞟之意,頓時臉就黑了,再也無法端起君子的風度。
“果然有了攝政王當靠山,就是不一樣。”
他不顧君子之儀,當場嘲諷她是狗腿子。
顧德音心下早知他的為人,對于他突然變臉,倒是半點也不意外。
這種出身好的天之驕子,都是帶著傲氣的,并且只準他們瞧不起人,不準別人反擊回去。
看到他,她就會想起徐寧宇那個狗渣。
估計徐寧宇以前看她的目光就是這樣的,如今她不鳥他了,才能看清楚這類人的真面目。
只聽她嘆息一聲,“國舅爺這話我聽了真傷心,難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樣的人?罷了罷了,你我云泥之別,我斷然是高攀不上國舅爺的。”
她一副傷心的樣子讓侍女將車窗卷簾放下,然后催促著馬車啟程,一副再待下去她就要窒息的樣子。
然后,在祈今之未反應過來之前,顧德音的馬車已經往前行駛了。
他猛地一拍折扇,這個女人真是詭計多端。
居然在他面前做出一副哀兵之姿,這是在找借口跟他劃清界限,并且罪名還要他來擔。
想明白后,他忍不住大笑出聲。
他對這女人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馬車外的人聽到他的笑聲,先是一愣,然后想到今日斬首的是劉家這樣欺壓民眾的皇親國戚,確實該笑。
沒多時,菜市口笑聲一片。
不知情的還以為這里在辦什么喜事,才會讓眾人如此高興。
顧德音回到宣寧侯府時,天色尚早。
她剛回蘭馨園休整了一會兒,就聽到老夫人傳她過去。
整了整身上的衣物,她直接起身往老夫人所住的院子而去。
此時的府里異常安靜,因為徐孝禮和許氏一大早就去了順天府衙應訴,因為這場官司,府里的氣氛很低迷。
顧德音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徐老夫人的院子,這里倒是頗為熱鬧。
看了看外面侯著的幾個眼生的下人,好一會兒,方才記起這可是隨徐老夫人所出的閨女陪嫁出去的下人。
這么說,這位老姑奶奶回府了。
也對,府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她在夫家如何坐得住?
肯定要回來問詢一番。
徐老夫人與徐家是有隔閡的,但她所出的這位老姑奶奶卻沒有。
她奉行著娘家就是她的后盾的準則。
當然,尋常時候,這位老姑奶奶是很有分寸的,她是輕易不會介入娘家紛爭里面的。
剛到了正堂門口,就聽到這位老姑奶奶道。
“這樣的丑事怎么還任由它發生?居然還鬧得這么大?二嫂你糊涂啊,網破魚就死了,你這是要將徐家往絕路上逼……”
喬氏擔不起這么大的罪名,過了一夜,她似乎又想明白了許多問題。
“哪是我要鬧的?八成是宇哥兒媳婦,她不滿宇哥兒,就使出這法子來壞府里的名聲……”
守門的侍女看了眼顧德音,然后就掀簾進去稟報。
隨后,里面傳出老姑奶奶尖利的聲音。
“宇哥兒媳婦回來了?那敢情好,讓她趕緊進來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