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謀卿色

第1章 在掉腦袋的邊緣大鵬展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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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王城,雍景城郊。

正值寒冬臘月,冷風呼嘯凜冽如刀。

一座破敗凋敝的廟堂內卻熱情如火,兩道身影如鴛鴦交頸,親昵無間。

廟堂內供奉的佛像落了厚厚一層灰,蛛網都結了一片。

佛像亙古不變,人間七情六欲于它都如同過眼云煙,它永遠沉默且慈悲地看著世間一切,但若是信徒偶然抬眼,也會無端生出一種被神明注視的錯覺。

就如同現在,雖知道石像不過是死物,但沈鶯歌還是忍不住偏開視線。

男子額角滑落的汗滴落在她臉上,讓她從沉浮顛簸的浪潮中抽出一絲清明來。

發展到現在這個情況,她只覺得頭痛。

她本是接了任務來追捕朝廷通緝多時的神偷花麓,眼看就要抓到了,誰成想一不小心竟中了對方的軟筋散。

這下不僅追丟了人,連她自己都著了道。

同來的捕快去追其他同伙了,早已不在附近。她本想著在破廟里挨過藥勁,卻不成想碰見這個正情毒發作的男子。

他雖中了毒但功夫實在不錯,若是平時,她大可以奮力一搏,就算不能將對方打暈也可以保自己全身而退。

都怪那下藥的陰險小人!

想到這里她又看了一眼對方的臉,認命地閉上眼,算了,就當自己逛了次秦樓楚館,況且這人長得比她見過的大部分男子都俊美許多,也不算太吃虧。

海浪再次將她的神思拋上云端,她驀地伸手攥緊了男子身上的銀白飛魚服。

只是他胸前盤臥的卻不是四爪魚尾的飛魚,而是四爪龍尾,氣勢非凡的蟒。

廟內光線昏暗,待她昏沉間看清這身衣服上頭的紋繡花樣,頓時心中大驚!

大雍王朝上下,文武百官中唯一能穿這件衣服的,也只有那傳聞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容久。

當朝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輯事廠掌印督主。

他深受弘光帝信任,行事狠辣城府極深,人人敬畏,素有“玉面閻羅”之稱。

可這也正是她害怕的原因,她本就是為了報仇才化名應歌,女扮男裝進了刑部,方才看見飛魚服也只當他是個普通錦衣衛,誰知道會這樣誤打誤撞的知道了容久的假太監身份。

他現在中了毒神志不清,若是藥性退卻,等他醒來肯定會將她滅口。

就算這活閻王良心發現饒她一命,可要是她女扮男裝進官場的事情暴露,還是逃不了一死。

現在簡直就是在掉腦袋的邊緣大鵬展翅。

被藥性折磨的幾欲癲狂的容久如烈火焚身,四肢百骸都沉溺在欲望中叫囂。

他恍惚間看見面前人的鎖骨上烙著一顆鮮紅小痣,在大敞的衣領下若隱若現,勝雪肌膚透著曖昧的紅,美得不可方物。

可不等他看清對方的臉,就再次被酥麻脹痛的藥力剝奪了這一絲理智。

不久之后,容久猛地渾身一頓,便一頭栽倒暈了過去。

此時,沈鶯歌體內軟筋散的藥性褪去些許,她用力把對方從身上推開,將皺巴巴的勁裝短打重新穿好。

冷風穿堂而過,吹涼渾身熱汗,凍得她打了個哆嗦。

她回頭看了眼不省人事的男子,想了想,還是幫他把衣服穿好,又拿方才鋪在地上的那件披風蓋在他身上。

恰在這時,外頭由遠及近傳來凌亂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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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鶯歌咬牙支撐起酸軟的身體,從一旁破爛的窗戶翻出去藏了起來。

來人不少,領頭的一進來便直奔容久身邊:“督主!”

另一個較為沉穩冷靜的聲音片刻后響起:“督主身上沒傷,應該是中毒暈過去了,不過現在已經沒什么大礙,先帶他回去再說。”

先開口那人立刻緊張道:“什么毒?!都中毒了怎么還等回去,你身上不是有解毒丸,快拿出來!”

那人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解釋,只能無奈道:“如果你想等督主醒來之后把你抽筋扒皮,那你就繼續啰嗦。”

這話果然奏效,領頭的人不再廢話,立刻招呼人將容久扶了出去。

等他們走后,沈鶯歌才動身準備回雍景城。

方才她費力善后,只希望對方醒來把這當成夢一場。

她本以為要一路步行回去,卻幸運地在半路撿回了跑丟的馬匹,也不知這算不算否極泰來。

刑部,督捕司。

沈鶯歌栓好馬剛一進門,和她同住一屋的趙眠立刻迎了上來。

他有些擔憂地低聲詢問:“你怎么才回來?剛來陸捕頭來過了,聽說你還沒回來發了好大一通火。”

沈鶯歌正擰了帕子洗漱,不以為意:“他哪天看見我不得橫挑鼻子豎挑眼,還沒習慣啊。”

趙眠嘆了口氣,陸捕頭管著他們這一班捕快,雖然本來就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人,但唯獨對應歌格外針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之間有什么仇怨。

但也正如應歌說的,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岔開話題:“那你去抓的人呢,抓到了嗎?”

沈鶯歌動作一頓,難得的有些心虛:“沒,他身上藏著軟筋散,我一不小心著了他的道,讓他跑了。”

趙眠皺眉:“你沒受傷吧?咱們這可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差事,你一定得小心點。”

她知道對方是擔心,但許多事確實不好說,就像那陸捕頭不但打壓她,還屢次將她的功勞占為己有,這事兒趙眠不知道,她也懶得說。

趙眠長相周正濃眉大眼,為人也表里如一,沒什么心眼。但他有一種奇特的力量,就是能和身邊每一個人都相處得很好,就連那自私刻薄的陸捕頭他都能說得上幾句。

心思單純干凈的人不多,她不想平白讓這些事污了趙眠的耳朵。

兩人都跑了一天也累了,她安慰了對方幾句,便早早睡去。

三日后。

天還沒亮,沈鶯歌就已經早早起來,她每日會趁著這個時候沒人出來沐浴,畢竟男裝下藏著女兒身,被發現的話就是欺君罔上的罪名。

她剛從浴堂拐出來,就瞧見陸捕頭步履匆匆地從外頭進來。

“快點起來!快!耽誤了差事你們就等著掉腦袋吧!”他邊喊邊砸門,將人都叫了起來。

眾人皆是睡眼惺忪,東倒西歪地靠在一起站好,沈鶯歌也連忙放下東西跟過去。

趙眠打了個哈欠:“陸捕頭,出什么事了這么著急?”

陸捕頭一臉肅然,連看見沈鶯歌都沒有像往常一樣冷嘲熱諷。

他抹了把腦門的冷汗,沉聲道:“魯陽郡王昨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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