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謀卿色

第6章 她好像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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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聲音不大,輕飄飄地落進沈鶯歌耳中,卻讓她當即愣住。

不會吧不會吧,她不會真的如此倒霉……

當沈鶯歌不可置信地緩緩抬起頭,看到那泛著寒光的面具時,她的內心是拒絕的。

只見容久居高臨下地垂眸看著她,眼中笑意盡顯嘲弄。

她像一只誤闖猛獸領地的兔子,驚慌失措地僵在原地。

若是光陰能夠倒退,沈鶯歌一定會拉住沖向馬車的自己,聲嘶力竭地告訴她。

別進去!快跑!那群打手加起來都沒有馬車里的家伙恐怖!那不是你能承受的!

可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

她只能強行冷靜下來,手足無措地爬起行禮道:“屬下不知是督主在此,冒失驚駕罪該萬死,還望督主恕罪。”

馬車內光線昏暗,陰影仿佛黏稠的沼澤,讓人不自覺喪失了呼吸的能力。

在這令人幾欲窒息的靜默中,沈鶯歌心如擂鼓,重重地敲擊著耳膜。

容久對她如臨大敵的模樣分外滿意,眼中浮起興味盎然的惡劣笑意。

“起吧。”

沈鶯歌忐忑地謝過恩,起身將倒在一旁的姑娘也扶了起來。

容久懶懶地從眼角分出一縷余光,瞥向昏迷不醒的人。

“這是何人。”他抬了抬下巴。

沈鶯歌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身旁的姑娘,囁嚅半晌道:“一位意圖尋死又遭人追殺但恰巧被我救下的姑娘。”

容久:“……”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沈鶯歌下意識抬頭看向他,卻發現那眼神莫名有些熟悉。

好像上次她在詔獄內悄悄說他壞話被打斷后,看到的也是這種眼神,

等等,如果她沒看錯……這應當是嫌棄吧?

是吧!

容久對她變幻莫測的臉色視而不見,忽略掉對方有點小驕傲的語氣,更令他不解的是那句冗長的前綴。

他不明白,為何一個已然自身難保的人,還要冒著可能會為自己招致更多麻煩的風險,去搭救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兩人各懷心思,車廂內安靜下來。

沈鶯歌將自己團成一團縮在車門邊,后知后覺地開始感到害怕。

她鼓足勇氣開口:“督主,如果沒什么吩咐,屬下先告退……”

外頭傳來的凌亂腳步聲打斷了她的話,沈鶯歌瞬間警覺起來。

她透過門縫窺去,果然是那群打手追來了。

不消多想,他們很快就懷疑上了這輛馬車和旁邊的院落。

領頭的刀疤臉使了個眼色,他們便放輕腳步圍了上來。

倉促間,一旁的院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浮寒從院中走出,和追來的打手們撞了個正著。

他看到手持武器的一群人頓時眼神一凜,不動聲色地護在了馬車前。

今日只有他和容久二人微服出行,連車駕也并未用平日里招搖過市的那輛。

因此,不止沈鶯歌方才一時沒認出來,此時這些打手也并未識得他們的身份。

打頭的刀疤臉瞧見浮寒護著馬車的動作,反而起了疑心。

他拎著刀走過去,頗為不屑地打量了一眼,道:“今兒個多管閑事的人還真多,麻溜地把人給老子交出來,不然等大爺沒了耐心,跪下求饒都晚了。”

浮寒才不管他說了什么,見他來意不善,當即便準備出手。

倏地,馬車內傳出一聲嗤笑。

“呦,是誰家的看門狗,在此狺狺狂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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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寒聽到容久的聲音,這才暫時止住動作。

刀疤臉聞言,冷笑一聲道:“還從沒人敢這樣跟老子說話,等下我倒要看看,是誰跪在地上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

說著,打手們紛紛猖狂大笑,氣焰囂張。

沈鶯歌雖明白以容久的權勢,肯定不會害怕區區幾個打手,但她自己救了人,卻也并不想讓別人為自己收拾爛攤子。

更何況那人還是容久。

因此,她沒等容久說話,便扶起昏迷不醒的姑娘推門下了馬車。

原本守在一旁的浮寒循聲望去,瞧見突然出現在馬車內的兩個人,登時愣了愣。

那些打手見狀,立刻調轉矛頭,朝沈鶯歌圍了過來。

她也沒打算逃走,安置好那姑娘,便轉身朝他們走去。

她微抬下巴,揚聲道:“和他們沒關系,人是我救的,馬車也是我強行闖的,讓他們先走,有什么事我留下陪你慢慢聊。”

話音傳到馬車內,容久搭在膝上的指尖輕輕一動。

刀疤臉聞言大聲嘲笑:“也不瞧瞧自己幾斤幾兩,就想做英雄,今兒一個都別想跑,老子送你們一起上路!”

他招呼一聲,打手們便一擁而上,舉起手中刀棍朝沈鶯歌襲來。

沈鶯歌見狀,也不再和他廢話。

容久掀起車窗上擋風的布簾,看向混戰中的一群人。

冬日的陽光實在算不上燦爛,但卻足夠刺破蒙蒙霧靄,落在冰冷的積雪上。

沈鶯歌在人群中靈活地閃轉騰挪,身影如翩躚蝴蝶,柔韌優美。

刀棍近不得她身,打手們卻在她的攻勢下發出陣陣慘叫。

她高高束起的馬尾隨著動作飛揚,發尾盛著陽光躍動。

明明是混戰中煙塵四起的場面,她卻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

容久松開手,布簾落下,將那偶然灑進車廂內的一縷陽光也擋在了外頭。

不過須臾,勝負已分。

沈鶯歌站著看向刀疤臉,而她四周是遍地哀嚎的打手。

刀疤臉顯然沒想到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這么能打,也不打算再上來送人頭。

“小子你死定了,實話告訴你,我們可是韓尚書府的人。”他啐了一聲,叫囂道:“會幾下拳腳功夫又怎樣,難道你還能時刻防著不成,一個無名小卒,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替你申冤收尸。”

沈鶯歌渾不在意地聳肩:“如你所說,我一個無名小卒,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有本事就來殺了我,看我們誰先死。”

那刀疤臉見她油鹽不進,氣得臉都扭曲了:“好!很好,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咔嗒一聲,馬車門被人從內推開,打斷了他的話。

容久不緊不慢地走下車,淡淡掃過地上一眾打手,視線落在沈鶯歌身上時頓了下,又很快移開。

他懶洋洋地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我當是誰,原來你的主子是韓吉啊。”

“想要本督性命的人數不勝數,只是不知,他有沒有這個膽子來取。”

容久長身而立,單是站在那里便如蓄勢待發的利劍,鋒芒畢露。

那是長久以來浴血而戰,在殺伐中浸泡出的血腥氣。

刀疤臉咽了口唾沫,本能地生了退意,但他一想到臨行前的命令,又不得不止住后退的腳步。

進退兩難間,他定了定神,自我安慰地想道。

反正自己背后有韓尚書府撐腰,皇親國戚也不可能來這偏僻街巷,沒什么好怕的。

想到這里,他沉下臉道:“你是什么東西,也敢直呼韓尚書的名諱!”

沒人看清容久做了什么,只見一道金屬光澤破空而去,骨頭碎裂的聲音便應聲響起。

刀疤臉還沒反應過來,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的膝蓋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倏忽之間,小巷內響起痛不欲生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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