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第三十五章 玉需精雕

在花園里散了圈步,回到金縷閣中,那從映月館帶回的女子已經梳洗完畢,靜候我多時。

我不徐不疾地坐到軟榻上,瞇眼細瞧著她,而這女子也不怯場還看著我。

我倆旁若無人地來回審度彼此,一時間,這金縷閣中的氣氛變得十分微妙。

“名字。”半響,我率先開口到。

“林思安。”

我眸子一亮:“思安?居安思危,是這個詞中的兩個字嚒?”

腦子里一瞬跳出這么個詞來,林思安默認地點點頭。

我又問:“年齡呢,哪里人。”

“虛歲二十,鄞州清河人。”

“你落難前,家里是做什么的?”

“沒什么特別的。”淡淡地應了聲,看了眼我追問的眼神,她垂下頭又補充到:“父親曾做過清河郡守。”

清河郡守,正四品官職,官宦之家出生的女子倒是沒因為家變而辱沒了一身氣節;這點,讓我挺滿意。

“娘娘還想盤問些什么?”

這次,輪到她做東向我出擊,我頓感有趣間卻搖搖頭。

我淡淡笑:“沒什么好問的了。”

看林思安當時的反應,定是認為我對她林家的事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但我卻真沒這份心思;要知道,她林思安奴契在戶部有備底,我若想查她的過往事,簡直易如反掌。

緩緩氣氛,我道:“你有什么過去,我一點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現在你如何脫胎換骨,成為我所期望的人。”

她漆黑的眸子微微一動,啟開有些緊張的薄唇:“思娘斗膽一問,娘娘想借我這張臉作何?”

“替身。”我爽利地應了句,把擱在心中的規條順勢搬上臺面:“你要像我的影子,在我不在之處,極力扮演好另外一個我。”

“這不難。”

“很難。”

面對林思安的胸有成竹,我斬釘截鐵地打斷她。

“想以假亂真,現下的你還欠缺火候。”我悠然地從軟榻上撐起身,走到林思安面前,勾住她的下巴對視上她那雙幽冷的眸子:“不信?咱們可以試上一試。”

說著,盈笑湛湛的我去了首飾松發髻,如林思安般素面朝天并立在一處,并把身上的外袍脫下遞給了她。

我立下個游戲:“來,現在你穿上我的衣服首飾,我給你打下手做奴,看能不能在人前瞞天過海;若能,我便應了你一切所求。”

面對這樣的挑戰,林思安只是微微一愣,便接過我的衣物首飾與我對調。

“喚雪!”

我們更換了衣飾,我高喚了聲,便讓林思安坐在軟榻上,靜等好戲開演。

“主子有何吩咐?”

喚雪急步進了金縷閣,畢恭畢敬地行過禮后,靜等座上人發話。

我微低的頭,驀地掃見林思安在裙邊收緊的手心,目光上行再看表情,緊張中顯出了絲絲不自在,看來她的硬氣并不是如說的那般無懈可擊。

“我,我口渴了,有勞你沏壺茶來。”

有勞?

開口錯,我心中的些許期許瞬間化為烏有。

半響,喚雪換了個聲調應是到,以我對喚雪平日的了解,怕是對座上的林思安起了疑。

喚雪再問:“對了主子,下午您安排的事情,奴婢該如何回劉公公?”

果不其然,好戲一下子登臺。

“就那樣吧。”有些支吾的掩飾了下,林思安說道:“你,你看著辦就好。”

“哪來的野丫頭,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冒充我家主子!”

只見喚雪臉色一冷,柳眉斜挑,瞬時如一陣風般閃到軟榻邊,扣住林思安的手腕將她拽了下來。

“你,你這婢子好生無禮!”

林思安生硬的口氣,僵直的表情,把一出雙簧戲全搞砸了而不自知。

“無禮?再不說實話,我更無禮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喚雪一口硬氣,把這把戲拆穿到:

“你這冒牌貨,還敢在這魚目混珠?道行太淺!第一,我家主子淺眠,入夜只喝泉水不喝夜茶;第二,主子不可能對個奴婢說什么‘有勞’,這是我們做奴婢的本分;第三,也是最明顯的破綻,什么劉公公的回話,不過是我隨口捏造的,你卻信以為真了。你不是冒牌的是什么?”

“好了。”我在旁,給了三個贊許的巴掌間,順勢叫停:“喚雪,松開她。”

“主子你這——”

回過頭,見一身婢子衣衫的我,喚雪顏間驚色也是如浪迭起。

“只是個小小鬧劇。看來這些日子,你沒白跟我。”勸開喚雪,我瞧著軟在地上的林思安,問到:“思娘,這下意識自己的不足了吧。”

“失誤。”林思安白著臉撐起身子,倔強地回應到我:“娘娘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定能做得天衣無縫。”

我搖頭帶失望:“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況且我要交托給你的,可不比得這般鬧劇,一旦露出半點馬腳,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情。”

我是過來人,心里自然清楚她急什么。

林思安和我當初一般,太醉心于報仇,心切間急需尋找一個機會;但往往越是急功近利,越是壞事。

一個絕佳機會,講究步步為營,她似乎還沒有透徹明白這一點。

“今兒我就把話立在這兒。”坐回到我本來的位置,我把話說冷調了些:“我沒有過多時間和耐心浪費在你身上。我只給你一個月,期間你開動你的腦筋,學習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至于能學成什么樣子,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響鼓不用重錘,我此時的話,只需把利害關系挑明便可。

“屆時一個月期限滿,我會親自考驗你學習的成果。若能達到我的預期期望,你林家的血海深仇,我承在心中;若達不到,那對不起,你打哪兒來回哪兒去,而映月館或許將成為你最后的歸宿。”

“思娘記住了。”底面攤開,林思安并沒有膽怯之意,竟大膽地朝我邁進一步,伸出手掌:“話出無悔,擊掌為誓。”

我瞧著她認真而執著的模樣,確是我期盼中的斗志昂揚,爾爾一笑間,我抬起手擊在她掌間。

“喚雪,思娘這一個月和你同住偏廂,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接近。”揉揉眉心,有些倦意的我,朝她們揮揮手:“你帶她下去吧。”

“娘娘。”

臨去時,回頭的林思安忽然喚上我。

“你還有何事?”

“思娘斗膽,敢問娘娘尊名。”

那一刻,空氣仿佛陷入靜止,無形間我涌上的威嚴,讓問話之人緊張地辯駁到:“娘娘想讓思娘成為另外一個你,那首要,我要知道自己在扮演誰,這才更好的能進入角色。”

“李淳元。”

脫口而出的名字,在過往積釀的悲戚中,忽然感覺有了異樣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