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有種從天崩地裂中逃生的感覺。
使出吃奶勁撐起身子,窗欞邊余暉散滿一地,黃澄澄的有些刺眼,我本能地支起手擋住射來的光線。
“主子可算醒了!”
指縫中一道人影閃過,傳來喚雪關切的聲音,只覺背后有軟軟的東西墊住,我這無力的身子終于找到了依靠。
“我怎么了?”
腦子發脹發痛,絲毫想不起我這一身綿綿無力是因何而起。
“主子在延壽宮落水,都不記得了嚒?”見我一臉迷茫,喚雪憂色更勝先前:“定是撞了腦袋,傷了本元,奴婢立馬去喚太醫來瞧瞧。”
“慢著。”我急喚住喚雪,不停地揉著太陽穴緩解這昏脹感:“先不要驚動其他人,容我自行緩緩。喚雪,我口有些渴,去幫我倒杯水來。”
既然是落水,估計這會兒皇宮里已經鬧得雞犬不寧,想都不用想,這事不能再節外生枝添亂子。
在喚雪為我取水這期間,在延壽宮內發生的一切如潮汐回涌,一點一點重現在我空白的腦子里:
欲加害盛安公主的宮人被我當眾揭穿,以自殘的方式掩蓋自己的居心叵測;再到那宮人孤注一擲挾持我欲拼出條活路;最后到我殊死一搏,與那宮人同落荷塘溺水。
一幕幕,一段段,串聯起來竟是個驚心動魄的噩夢。
解了口渴,我問到緊張守在榻邊的喚雪:“盛安公主沒事吧?”
“沒事,大概沒見過這么兇險的場面,受了驚嚇,現皇上正在凜月殿陪著公主殿下。”
余下,喚雪似乎發覺話回得不太妥帖,急補充到:“主子溺水不醒,可把皇上急壞了;若不是公主那邊哭鬧得兇,主子這會兒第一眼見到的就是皇上了。”
“幸好沒在。”
我苦苦一笑搖搖頭,要是慕容曜在旁,肯定是一籮筐話把我自己再溺一回。
我追問到:“對了,那宮人可拿住?皇上想如何處置他?”
此人是關鍵,害得我差點搭上性命,想著不能就這么善罷甘休間,喚雪卻搖搖頭。
“主子恐怕問不出背后主使了。”
“什么?”我眉宇一凝,半響間緩過神:“人死了?!”
喚雪點點頭,說到:“人擒獲時,還不等押到皇上和太皇太后跟前盤問,就被延壽宮中的侍衛以‘反抗謀逆,窮兇極惡’的罪名一刀了結,死無對證。”
好個死無對證!
我聽了這結果,硬是坐在那愣了半天;越想越惱心間,我習慣性地咬住手背,而此時一股淡淡的香氣傳入我鼻息中。
頓時,我如被雷擊中般,來回翻看嗅聞著手。
“主子這是怎么了,可別嚇奴婢!”
見我舉止異常,喚雪也是慌了神,正想出手阻攔,卻被我擋開了。
我打起些精神,語調略重:“沒事。看來我是小瞧榮妃,蟄伏了這么久,總算沒草包一回。”
喚雪不傻,只略略一想,便明白我話中的意思:“主子意思是說,這事是榮妃在背后搗鼓?”
“除了她,還有誰這般大費周章算計我?”我冷冷一笑,不吝嗇地夸贊到:“幾乎說這局做得天衣無縫,不留痕跡;而現下唯一的證據,就在我手上。”
說著,我把手湊到喚雪鼻息邊,她聞了聞后,有些不解反問上我:“奴婢愚鈍,不知主子想暗示些什么。”
“你可忘了,我們游園子時遇上榮妃,她替我擦潤手凝脂膏的事兒?”
喚雪緊張地點點頭,我見她仍有不通透之色,又說到:“就因為這‘百花凝脂膏’,我險些著了宋小鈺的道。”
“難道這凝脂膏有毒?”
我幽幽道:“凝脂膏沒毒,但卻是宋小鈺這毒計不可或缺的藥引子。這百花凝脂膏潤膚不假,可這股奇特的奇香,卻是成事的關鍵;先前我們都以為那毒蟲青腰是盛安公主頭頂花環引來的,其實不然,卻是我這手上這股連綿不散的香氣引來的。”
我抿抿唇,緩解了下緊張氣氛,繼續說到。
“宋小鈺借這百花凝脂膏布了兩個局。第一,我游園賞花,必定會招來著毒蟲,若我不知如何正確處置的情況而直接拍死毒青腰蟲,必受毀容之禍;第二,即便此用心未得逞,宋小鈺將邀我前去延壽宮禮佛作為后招,若我身上香氣咬傷了太皇太后或是盛安公主,追究起來,你覺得我今日能有命走出延壽宮嗎?”
“一石二鳥,好毒的用心!”
喚雪嘆謂一聲,唏噓不已。
我悶氣難散,余驚在懷:“她的確夠用心的。為了唱好這出戲,不惜動用了埋藏在惠貴人身邊的暗樁;想必那宮人手中那瓶‘溶尸散’,也是宋小鈺給的,以便計劃敗露時掩蓋動機。”
“主子既然清楚榮妃的全盤計劃,是否稟告皇上實情?”
“不必。”我笑了笑,說到:“要么一招致命,要么緘口不語,后宮生存法則向來如此。再者,我此時告知皇上又能怎樣?頂多讓宋小鈺被皇上冷落一陣子,動搖不了她在后宮中的地位不說,還極可能引起宋家對我的反感。喚雪,這虧本買賣我不做。”
“主子深謀遠慮,此時越是計較,越是得不償失。”
理解了我的用心,我交代到:“回頭皇上若問起你經過,明面的如實以告,至于剛才我跟你分析的暗地里的,就讓它爛在心里。”
“是。”
“喚雪姐姐。”
話題剛告一段落,忽然小梅進了金縷閣中,一見我醒了,也是滿臉驚喜地向我請安。
“主子可算醒了!先前聽太醫說得玄乎,傳出風去,芳華苑如今上上下下都煎著心。”
“天塌不了。”我擺擺手免了小梅的禮數,問到:“小梅,何事慌慌張張的?”
她回到:“是惠貴人到訪。奴婢不知如何應對間,本正想找喚雪姐姐商議;主子如今醒了就好,請示下。”
惠貴人造訪?
我略略想了想,摸清了對人些來意,遂吩咐上話。
“小梅,快請惠貴人。喚雪,你去準備些茶點。”
交代妥當,我挽了挽鬢間略散亂的耳發,恬靜地等待對人的登門造訪。
“妹妹精神可好些?”
沒多久,一蘭衣素釵,容貌清麗的女子,邁著優雅的小步朝我榻邊走來;而素凈的臉上,盈滿了謙和溫潤的笑意。
“問惠姐姐安。恕我抱恙在身,禮數不周。”
“妹妹莫多禮!”上前拉住我的手將禮數擋住,把我按回軟靠間:“你身子有恙,快靠著,靠著說話。”
安靜來得突兀,坐在榻邊的惠貴人醞釀了片刻,笑意漸去轉而被嚴謹之色代替。
“姐姐我也不多繞彎子。今兒來,是誠心替盛安跟妹妹說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