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陣交鋒不過片刻,此時又有人迫不及待地上門搗亂。
“你們倆挺親密的,在說些什么?要不要孤來幫你們拿拿主意?!”
對人聲如魔音附腦,我還來不及反應,容舒玄人已至我跟前,強行將我逮到自己身邊。
慌亂間,我余光掃過后殿入口,屏風隱透著黑壓壓一片,好不熱鬧。
三兩口氣下肚,我強打起精神應對上:“陣仗不小啊,旁人不知的,還以為你今夜要廢了我這皇后呢。”
容舒玄睨著眼,將我和霍子陵輪流審過,不咸不淡地回到:“這倒是你的真心話,可孤會如你的愿?寬一百二十顆心,這椒房殿的女主人平安著,過個百八十年也不會變。”
說著,他浮出警惕的眼在后殿四下游走了遍,一無所獲間,也開始學著打馬虎眼套人口風。
“以前這個時辰你早歇下了,今日怎突然一反常態,還獨自一人呆在這后殿中?”
他探我口風間的話,我忖度一二,倒是自行悟懂了個玄機。
容舒玄根據我的就寢習慣,以為我當時定和盛玉童在內寢私會,故帶了門口那幫子人欲抓個現行;可偏偏不巧的是,因白日的事我郁結在心,故夜不能寐,反讓霍子陵捷足先登。
這陰差陽錯間,我真特感激老天爺:若剛才先至后殿的人是容舒玄,怕是現下的場面不會像這般風平浪靜。
琢磨透這點先機,我開始反套路上對人拳拳質問:“換做是你,積了一肚子火,腫著一張臉,能當什么都沒發生的蒙頭睡大覺嗎?”
此話一出,如在對人心中扎了刺兒般,那股趾高氣昂頓時蔫兒了不少。
容舒玄假意在人前清了清嗓子,捏著股陰陽怪氣調問上候在旁的霍子陵:“霍卿早至一步,可發現有什么蛛絲馬跡?”
這回子,倒是輪到我緊張高懸。
能不能蒙混過關,就看霍子陵接下的話如何回答;只是他那呆木愚直的性子,我十分拿不準這個人會不會泄露嘴。
“末將搜尋至后殿時,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在,并沒有發現賊人的蹤跡。”
“真的?”
秉著一副不可置信的口氣,容舒玄細致地將他人從頭到腳審視了番,不見半點異樣起伏間,他隨即把話頭引到霍子陵那倆部下身上。
“你們呢,真沒其他可疑發現?”
兩人立單膝跪地,垂頭敬答上:“稟王上,卑職已仔細查驗過里外,確無可疑之處。”
“嚯,那倒是成了孤疑神疑鬼。”
人前自嘲一笑,在場諸人皆不敢應話;稍許死寂后,他莫名其妙地哼哼而笑,又朝霍子陵拋出了一記矛頭。
“可剛孤人至時,明明見你和皇后在交談什么,霍卿那時的神情反應可不似此時般沉得住氣。”
怕容舒玄刨根問底間走漏出破綻,我立馬把話給頂了回去:“聽你的意思間,如今只要是個男人同我搭句話,都是種罪過了?”
“孤是這個意思嗎?”
“哼,難道沒這個意思嗎?”
我還擊極快,分毫沒給他人前留臉面的意思,反而想越撕破臉越好,好叫容舒玄這瘋狗知難而退。
我鄙夷而斥:“尚且不知今夜出了何等事,值得你如此興師動眾來我椒房殿問罪,既要拿我的短,抓我的不是,我配合間,難道還不許我問上一問因由?處決十惡不赦的犯人還要定個罪名,廣告天下,你口口聲聲說我乃大歷皇后,可你看看現下,我此時哪里還有半點皇后的尊嚴在?個個不請自來,在我椒房殿中如出入無人之境,我算什么,活脫脫就是擺設供人笑料罷了!”
“好端端的,上什么火氣?孤也是一時情急,未周全你的感受——”
“少來‘打人嘴給個棗’這一套,我這人不禁逗!”
對人服軟之態已明朗,然我既已登臺唱了這混角兒,自然要鬧個天翻地覆才肯罷休。
拂開容舒玄示以關懷的手,我譏嘲上:“你這帝王喜怒無常,高興了,如現在般賞個好臉子,滿嘴油話把人捧得比天上月亮還高;可不高興了呢,什么掐脖子,煽耳巴簡直是家常便飯,若還有爭執還口,拳打腳踢更不在話下。我倒覺得,什么皇后威儀不容冒犯都是狗屁,倒不如說養了條取悅你無常喜怒的狗來貼切!”
“注意你當下的言詞!”
瞧著他這將怒之勢,我反笑得無比暢懷:“瞧瞧,一不順意,就跟人蹬鼻子上臉不是?是不是手又控制不住了,想發難了?!好啊,我右臉上還好著,干脆您再賞一巴掌,左右湊一對兒印,您看著也賞心悅目!”
當下,對人發難之勢被這當頭冷水潑下去,倒成了雞肋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玩意兒;我笑著,笑著,不覺間打翻了心中那苦藥罐子,苦得我的滿眼淚光翻動。
“都退下。”
看這情形,容舒玄似乎打算清場后向我示弱,可把人逼得這個份上,我能讓他如愿?!
見霍子陵欲退離,我當即喝止住:“不許走!剛當著這么多人面,傷我臉面,如今你自個占不住理悔了,想保全你天子顏面間,竟想草草收場?容舒玄,天下沒這般便宜的事!”
咬牙磨礪片刻,他還是遷就地問上我意思:“你想讓孤如何全你顏面?你說,孤保證無一不應。”
立威要立足,當時面肌一抽,扯動了我左臉頰間的腫傷,我立馬想到個狠毒的報復法子。
我言詞不讓分毫地回應上:“你一巴掌打得我眾人前顏面無存,要真心賠罪,自然得讓我打回來才是。”
他微微一怔,回道:“也只有你,敢行這等藐視皇威,抄家滅族的忤逆事。”
“若不這樣極端,以后我這個皇后,如何在這后宮中樹立威信?天子顏面自然尊貴無比,若舍不起,就趕緊有多遠滾多遠。”
“打。”
良久,這快陷入死寂的后殿,忽然竄起令人心躁動不安的因素。
面對他的反常,我心起慌亂間,仍強做嘴上鎮定:“你以為我真不敢?”
“孤只知道這意氣決定,隨時隨地都可能反悔。可瞧你這副猶豫不決的樣子,估計這一巴掌,也只是口上猖狂而已。”
雖知是對人的激將法,然當時,我還真心甘情愿地中他下得套,一巴掌不留情地朝他臉上呼去。
而那耳光嘹亮聲一刻,我慫了,他笑了,而愣在旁的霍子陵,忽意識到什么傷體面的大禁忌,忙埋頭不敢視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