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第三百零三章 烈膽賢安(二)

謎底將揭,不想容玉意瘋癲狀地沖上前,一把抱住賢安夫人,聲淚俱下地求上。

“婆母救我!我有今日之難,亦是迫不得已!那日我托丫鬟來告,所言非假!!只是,只是迫于皇兄連番逼迫,無奈之下才將腹中孩兒打掉。”

此話一出,天香殿中悶云驟聚,雷光涌動;而觀之在場人表情,似乎只有容玉意一人不察這驚雷在耳,風雨將來的大惡境。

從前總說容玉意豬腦袋,看看當下這光景,我還真太抬起她了:腦子里連豬腦都不配裝,完全是堆豆渣。

甚無意外,容舒玄當場被其言詞激怒,不留情的巴掌地煽在容玉意臉上,震耳欲聾。

“連這等臟水,你都敢理直氣壯地潑在孤身上,放肆無端間,還有不敢的?孤這些年,倒是白疼了你一場!”

未想一巴掌下去,沒把人給震懾住,反把容玉意壓制多時的脾氣給逼出來。

“你從頭至尾,根本就不是真心疼惜我這個妹妹,只是把我當成鞏固江山社稷的工具罷了!嫌我惡毒前,看看自己有多干凈!!”

“混賬,你反了不成?!”

亮起大掌欲打,我急忙攔住他的怒沖昏頭,阻止事態繼續惡化下去。

大約是覺得眼前人是個鐵石心腸,容玉意轉而又哭求上賢安夫人:“婆母,只要你肯救我脫苦海,我,我愿意一輩子不嫁,替宇傲他守節!我對天發誓——”

“啪”一聲響,又一個措不及防的耳巴子,將容玉意人前信誓旦旦打斷。

“這一巴掌,是老身代我兒打的,也算替他昔日所受屈辱討回點利息。”

不由地苦笑出聲,賢安夫人懸在半空中的手,發狠地克制著那股骨子透散的寒,將手團成拳;待收止住人前怒火時,人已經是淚流滿面,憔悴至極。

“老身在這,替我兒謝過你的改嫁之恩,有你這樣恬不知恥的妻,是他一輩子的哀,一生難抹掉的污點,也是我這個做母親今生最大的過錯!”

“不是的,不是的!婆母您聽我,害你兒子不得善終的人,是她,不是我!這都是她一手布的局!”

惡毒滋生出惡毒,容玉意忽將矛頭指向我,然我卻沒有半分人前詭辯的心思。

穩住一口氣,我回應上:“她說的沒錯,百里宇傲的死,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賢安夫人如一片枯葉,蕭瑟人前多時,淡淡如水說到:“娘娘是想跟老身說,三郎那孩子終究到死還是忘不掉顧瑩那丫頭,為了替她伸冤報仇,故心甘情愿做了您麾下的一名局勢推手?”

一山還有一山高。

有些人肉眼中的愚蠢,不過是掩人耳目,鋒芒不露的大智如愚。

“婆,婆母,你,你也知道?”

大概是沒想到一手反撲下,竟得到的是這等玩笑光景,容玉意心防崩潰間,瘋魔忌色不覺浮上嬌容。

“知子莫若母。只恨老身察覺得太晚,太遲,救不了我那癡兒一命。”

“皇兄,你聽到了吧,她親口承認了,她親口承認了!!”

像只檐上兩邊滾的冬瓜,已著瘋魔的容玉意,但凡有拿捏住半點對人破綻,她便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拼命反咬上。

然她卻不知,這樣的行徑更招人厭惡。

“早已塵埃落定的事,即便有個意外轉折,然于局勢能改變什么?一個一心求死的人,即使他不去撞你皇嫂的刀,他也會另尋幫手。”

說著,他目光中倒是失望之極,我一時間也分不清容舒玄是因我而起,還是因容玉意。

“老身既來了,就沒想過再活著走出去,索性一次弄個明白,免得到了地府還是如我兒那般做了個糊涂鬼。”

把到唇角的苦淚咽了咽,賢安夫人揚頭朝我這方發話來。

“長久以來,老身心中一直藏著個疑惑,不敢輕易示人。如今落得這般田地,以不奢求恩寬罪釋,還望娘娘憐我母子凄苦,真心答疑,老身定永感娘娘厚德。”

我抿抿唇,似乎已猜到賢安夫人想問什么,道:“老夫人請問。”

“顧瑩當年小產失掉的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

心中先前雖有準備,然這等可令人掉腦袋的宮闈禁忌被宣于口,我還是有措不及防的驚慌在面。

當然,這份驚慌大多源自我身邊那位面色鐵青的天子威。

沉默良久,我頂著大壓力走上前,在賢安夫人跟前蹲下;正當所有人豎起了耳朵等我將謎底公諸于眾,我只是默不作聲的將右手探入她衣袖下,在她汗濕的手心中寫下字。

待三筆完成,我抬頭望上賢安夫人,篤定地拉出一弧清笑,她似乎得了什么心安又轉生懊悔不已,汩汩綿淚從眼眶中潰堤而出。

“老身多謝娘娘成全。”

喃喃間,她便俯身朝我拜叩來,口中還綿綿不絕地絮叨著:“癡孽,癡孽!”

正處于愁腸百結間,多時不語的容舒玄寒著聲,硬生把話題給掰回來:“姑母既從皇后那兒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那是不是該說說眼下事的來龍去脈?究竟是什么原因,值得讓您老出手干預,甚至不惜陪上自己的尊榮和性命?!”

耐心等待許久后,這垂頭喪氣的老嫗才有了生息:“老身來時已向王上道明,之所以闖出這滔天惡罪,是為了我兒的一絲血脈。”

言間,賢安夫人緩緩坐起身,把咫尺開外的容玉意狠狠掃了眼,又繼續述到未盡話。

“老身一直盼孫心切,兩年前,我曾托管事物色,從伢子手中買下過一個叫‘月娘’的丫頭,送入公主府服侍我兒。這丫頭人機靈,加之模樣間有幾分肖似前皇后顧瑩,故很快得到我兒的垂青。只是好景不長,二個月后,不知何處走漏的風聲,被端惠公主身邊的嬤嬤知曉;于是趁著我兒一次外游機會,便悄悄把月娘轉賣打發了。”

“老身雖介懷,但想著不過是個出身卑微的丫頭而已,沒這個福分承得百里家的香火,漸漸也釋懷了。然就在五日前,正當老身纏病榻中時,一個陌生人闖入府中,告知老身月娘不僅還活著,還為我苦命的兒生下了個兒子;故此,老身自不能坐以待斃,誓要替三郎尋回這世上唯一血脈,以保我兒不至后繼無人。”

賢安夫人話至此,峰回已顯,路轉將至,下面的故事絕不亞于先前諸事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