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第三百九十章 憂心忡忡

北燕,吳懷。

走入書房,見瑾瑜公子立在書案前練字,不敢驚動他間,我獨自站到了書房一角,望著窗欞外滿塘新發的春荷出了神。

不知不覺,我已離開千名山三日有余,涉足到了一個陌生的國度,北燕。

吳懷乃北燕八大門閥柴家封地,因地處北燕三大官道交匯處,水陸便利,且物產豐富,百年來乃走南闖北的商客貿易中轉的青睞地之一;買賣流通帶來了人口興旺,同時也形成了固有的特色繁華,本土民風,異域風情,文化間的交融似混染成了一塊五彩斑斕的布,格外吸引過往旅客流連。

至于北燕這個國度,眼下正處于內亂之中,且已經持續了近兩年之久;在路上我曾聽瑾瑜公子提及過,起因乃北燕天家慕容氏兄弟間的掌權之爭。

聽聞靖德帝當年雖遭門閥宋氏暗算,無奈下棄皇城燕都而北逃衢州,養精蓄銳;經過兩年洗禮成長,臥薪嘗膽,加之順應民心,頹勢漸止的靖德帝大有反撲奪權的勢頭。

中立柴家雖暫未顯露偏幫之意,但如今天下各路能人異士往來奔波于柴家封地,往來游說,想來推波助瀾與義軍結盟的事,是勢在必行的。

這等國家大事,本不該我個女子多多操心,但不知為何,但凡聽到北燕局勢任何變動,我便格外上心和關注。

我想,或許我以前是北燕人吧,故才如此關心北燕的局勢走向。

“君惜。”

正不知思緒飄向了何方,背后極溫柔的一喚,我愣愣地轉過頭,便見瑾瑜公子人已經立在了我身旁。

“公子。”

大約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連忙收止到自己的浮想聯翩,忙向他福身請安。

他笑了笑,問:“想什么事想得如此出神?”

“沒有,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胡思亂想間,圖個打發時間而已。”

說著,我想起我來此的來意,忙補上:“午膳已經準備好了,公子若練完了字,便請前往偏廳用膳吧。”

“一道去吧。想來多歡應該早早地候在偏廳,她該等急了。”

早已習慣了這樣尊卑模糊的相處方式,他的邀請,我欣然接受了。

前往花廳路上,瑾瑜公子同我攀談到:“聽下面的人說,今天一大早你便起了,又練了一上午的舞?”

“是啊,已經習慣了的事,不做反而心里不踏實。”

“你沒必要把自己逼得這么緊,既然出來了,偶爾放松一二也是助益的。”

我笑道:“公子讓我閑著,什么事都不做,沒病都要閑出病來。雖然現下出了千名山,但人自律些總歸是好事。”

“昨兒個不是讓你跟多歡一道,去吳懷的集市逛逛嗎?那里云集了許多走南闖北的商客販卒,定有不少新奇好玩的東西;多歡喜歡熱鬧,而你又是第一次下山,想來你們倆在一起,會有不少共同話題的。”

“多歡又不會說話,我怎么和她有共同語言?”

我噗嗤笑出聲間,瑾瑜公子倒是一臉正經地指正上:“多歡可不是啞巴,要是你有能耐讓她開口說話,我一定記你個大恩情。”

“公子是多歡至親至信之人,尚且沒辦法讓她開口說話,我又何能耐讓她一開金口呢?陪她玩沒問題,但公子您別給我老出難題,一切順其自然才好。”

說到此,我忽想到個有趣的問題,又忙問上瑾瑜公子。

“您這般放心的慫恿我和多歡出去玩,不怕我起了歪心,趁機逃跑?”

他道:“你要真有逃跑心思,就不會明目張膽地同我講了。再說被天欲宮盯上的人,若起了逃跑念頭,那可謂是極愚蠢的行為。”

話雖無意,然聽進心里,我頓時生出了幾分憂心。

悶想了片刻,我忍不住好奇地問到他:“公子,若真有人在‘奴晉’中起了退縮逃跑心思,他們會有什么樣的下場?”

“那說明他們是無用之人,自然是死路一條。”

淡淡地應了句,也不知瑾瑜公子是個什么樣的表情,人便已轉入了偏廳中。

用膳期間,悶著一肚子擔憂的我,也沒見動幾筷子;等想到食欲完全消散時,我抬頭一看在座人,瑾瑜公子和多歡已經用盡碗中飯,一個在用湯,一個在進茶。

用膳講究“食不言,寢不語”,見瑾瑜公子仍在進茶消食,于是我放下碗筷,靜候他用膳完畢。

“一雙眼賊溜溜地掛著我的動靜,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憋了不少話要同我說吧?”

放下手中茶盞時,對人的話,同他唇淡淡揚起的笑一并朝我發來。

我點點頭,有些局促地說到:“公子,我什么時候能見到小光人?”

“你很擔心她?”

“嗯。”

低聲應了句,我猶豫了片刻,鼓起勇氣說到:“不然我此番也不會央求公子帶我來吳懷,一睹小光完成任務的全過程。”

“她作為天欲宮的殺手后備,其當下該練就的,就是冷心絕情;你如此關心她,照顧她,不見得她會領你的情。”

“我知道。”

沒人對人想象中的喪氣,此時我表現出來的,反而是股想徹底的通透。

我娓娓道來:“關心不假,但同時也是一種自我的激勵,也許看過小關如何努力成長,奮力拼搏,我才有動力繼續堅持下去。”

“很合情合理的解釋。”

倒也沒繼續深究我的心思,瑾瑜公子說到小光的近況:“小光人現在潛伏在吳懷南街天香樓中,那是我們天欲宮在吳懷的一處產業;如果不出意外,小光今晚便將迎來首次考驗。”

“那,那她要下手的對象是”

這個問題,我懸著嗓子眼問到,也拿捏不準瑾瑜公子會不會回答我。

似乎讀懂了我的忐忑心情,他坦誠布公地說到:“她今夜要下手的目標,是吳懷當地有名的鄉紳,張啟懷。”

如一出戲文,瑾瑜公子耐心十足跟我講道這張啟懷的來歷。

“此人祖上三代皆以販鹽為生,張啟懷年近三十,雖無官職在身,但因家境優渥,且為人樂善好施,慷慨鄉里,故在吳懷當地頗受鄉民們愛戴與尊敬。”

“如此說來,這個張啟懷應該是個好人,那為什么天欲宮還要取他性命?!”

儼然,我對此事的反應,是超出認知程度的接受不了。

好人不是應該有好報嗎?這樣的大道理還懸在口邊,瑾瑜公子已經先聲奪人。

“天欲宮向來只認買賣,不論好壞。你似乎常忘了這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