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香樓,面對迎面撲來的熱鬧景象,我忽然有些不適應。
跟在瑾瑜公子身后,我像一條黏得極緊的小尾巴般,拽著他的衣袖亦步亦趨地跟著;來往的人潮,時不時帶來始料不及的沖撞,瑾瑜公子似乎腦勺后長了眼睛,每每見要被來往過客撞上,他都幫著精準無誤地躲避開。
久而久之庇護下,我的人走神越發利害起來。
“魂呢?走路不看路的?!”
也不知暗中幫襯了我多時回,瑾瑜公子此時也失去了耐心,拿著扇頭冷不丁敲了我木魚腦袋一下。
“到了?”
“到哪兒?”
我懵懵地問,他怪怪地回。
收定心神間,我再次把四下環顧個遍,卻發現我倆仍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于四處張揚的熱鬧格格不入。
我挺疑惑地問上他:“不是要回玉泉居,我們怎么還在大街上溜達?”
“你可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小迷糊。”
扇頭剛在我面前作勢,我本能反應地抬起手做出抵擋架勢;瑾瑜公子見我這般滑稽模樣,也是忍不住被逗笑出聲。
凌在半空上的紙扇微微一降,手瀟灑地劃出了條優美的弧線,對人已經換上了副展扇帶笑看的姿態。
他道:“忘了出門前我答應過多歡什么?就這么兩手空空回玉泉居,那小丫頭鐵定跟我鬧翻天;你可不知道,多歡生起氣來,可是件讓人頭疼萬分的事情。”
“噢。”
我悻悻地應了聲,見對人沒有出手之意,忙尷尬地把手拐子給放回了原位。
為了彌補先前的心不在焉,我上心了幾分,指著前方說到:“公子你瞧,前方有個畫糖人的小攤子,生意挺好的,要不然我們一道去瞧瞧;若覺得手藝好,也給多歡賣一個,她肯定高興的。”
他淡淡地笑了笑,問:“還要我跟先前一般,牽著你去?”
頓時間意識到什么,我臉“唰”紅了許多,趕緊低下頭快步地朝糖人所在的小攤走去。
簇擁在糖人小攤旁,看著老板貨架上陳列的成品糖人,什么龍啊,鳳啊,魚啊,鳥啊,花啊,蝴蝶啊的,種類之多,且澆畫手藝精湛,栩栩如生,挑迷了眼的我也是起了孩子心性,見一個便愛一個不釋手。
此時老板對我說到:“公子,貨架上的這些都是樣品,不賣的;要是喜歡,自己轉一個。至于能轉到什么,就得看公子的手氣如何了。您要不要試一試?”
做生意的,自然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見我起了好奇心思,也是摟著賓至如歸的笑招呼上我。
“老板,轉糖人要錢的吧?”
“那當然的,公子真會開玩笑,我個手藝人就靠它養家糊口,少了錢自然是不行的。”
怕是以為遇上了什么傻子,老板此時的笑中,露出絲絲尷尬。
“果然是這樣。”
干干地還以抱歉打擾的笑容,我兩手不覺地在腰間摸摸,空空無物的感覺,立馬打止住我對這些精致糖人的過分著迷。
我道:“老板你放心,可不是讓你白張羅的,雖然我身上沒有錢,可我家公子有。”
說著,我回頭朝瑾瑜公子招呼上:“挺好看的糖人是吧?公子就轉一個回去吧,保管多歡見了,什么悶氣都消得一干二凈。”
“多少錢轉一次?”
“十文錢一次。公子要試試手氣嗎?”
“我這人歷來與運氣無緣。”
冷冰冰地撂下句,我心一驚,原以為瑾瑜公子忽起了脾氣不賣了,還沒來得及勸上句,他指著蹲在糖人攤邊的我。
“她來轉,我付錢。”
一懵忽又一樂,我扭頭就喜滋滋地夸下海口:“放心公子,我一定給多歡轉又大又好看的,不會讓你花冤枉錢的!”
說著,我目光朝貨架上琳瑯滿目的糖人樣式望去,一眼便相中最頂端那條龍。
“呸,呸!”
朝手心唾了兩口,搓了搓了霉氣,精神抖擻的我立馬朝轉盤上的竹標狠撥去。
“龍!龍!龍!停,夠了,停停停!!快停啊,哎呀,走太遠了——魚,大魚也行,呀,過了,別啊!!”
看著從急到緩的竹標,一次次在自己心儀的糖人樣式上擦過,我人完全如走火入魔般沉浸在自言自語中,一會興高采烈,一會唉聲嘆氣,情緒起伏之大,猶如海潮跌宕。
小片刻,竹標落定在轉盤上,我人卻傻了。
“老板,你這空白是什么意思?”
老板佯裝著若無其事,探出腦袋瞄了眼,說到:“這呀,意思就是說,公子什么糖人樣式都沒轉到。”
不偏不倚,背后響起聲不大不小的哼笑聲,我腦子立馬炸開了花。
惱羞成怒的我,立馬指著老板說到:“什么都沒有?這不是明擺著坑人嘛!!”
“公子別急呀,雖沒有糖人,糖塊還是有的,你那十文錢也不是白花的。運氣,都是運氣,說不定下一次就中了合意的?”
說著,老板麻溜地從熬著麥芽糖的鍋里撈出點糖漿,在涼石上澆了個小圓餅,串上竹簽再用鐵鏟子一壓一鏟,立即笑瞇瞇地把糖塊遞到了我跟前來。
十文錢的生意,就這么成了?
“拿著呀,發什么愣?”
瑾瑜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藥,竟合伙著糖人老板一道欺負我,暗地不知偷笑了多少回;挺不甘心地接過糖塊,再對比著頭頂上那些精致的糖人,我心里越發不痛快了。
我揚起這丑丑的糖塊,示威到:“這東西拿回去,怕是跟多歡不好交差吧?要不公子,再試一回如何?”
“隨你。”
一下子,我想得到了動力源泉般,擺脫了剛那期期艾艾的幽怨貌,立馬變得生龍活虎起來。
“哎呀,就差一點點!!再來一次。”
“不行,多歡一定不喜歡這樣式!再來一次,就一次!”
“什么鬼,又是什么都沒有?我就不行這個邪了!”
“再來,這次,這次不算!”
“再來!!”
再來,再來,前前后后不知說來多少次“再來”,到最后,我自個也被這詭異且不聽使喚的轉盤給折服了。
心灰意冷間,我擺擺手,垂頭喪氣地問到老板:“不玩了,不玩了,氣死人了!老板你算算,我轉了多少回?”
此時,老板像撿了金元寶似的,笑瞇瞇沖我笑說到:“不多,不多,也就二十九次而已。”
二十九次?!!
瞬間,我兩眼猛瞪,后腦勺跟被鐵錘砸中了般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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