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這個字,于當下心境的我,無疑是扎心刺骨的。
腦子里無端起了陣暈眩,幸虧慕容曜眼疾手快的扶住我人,這才沒出大事。
“人死不能復生,娘子節哀。”
見我這般狼狽模樣,這中年男子也是不住地打自己嘴巴,似乎悔著自己不該來這一遭。
緩過那陣暈,我哆哆嗦嗦地問到:“她,她是——”
“娘子是想問那位神人是怎么走的?唉,傷寒不愈。”
回憶間,他也是幾分感傷在面,見我沒有糊弄了事的意思,這中年男子把個中原委細細說給我聽。
“那位在我家住了兩個月,她這傷寒之癥時好時壞,我感念她對我全家有恩,給她請大夫瞧病,可那位死活都不肯,說什么都是天意使然,不可勉強;最后,一口氣沒能熬到去年年關時,人就閉眼去了。娘娘來尋,是因為親人的緣故,哎呀,您可真真太遲了,足足晚了快兩年時間,那位哪里還等的起。”
此時慕容曜問到我:“那位你們念叨的神人,你和她有何淵源?”
淵源,品著這二字,我人在當下有些走神了。
人與人之間,是劫是緣,全憑這“淵源”二字;一場起伏跌宕的曲折過后,我再次來此尋訪神人,盼望著她能再為我指點迷津,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不復當初。
我癡癡道:“世人眼里的一個瘋子,遭受了無數人的冷眼和唾棄,不想最后,卻是她時局看得最通透。”
“是啊,那位可神了!”
一說到那些玄乎其玄的事,那中年男子似乎找到了共鳴,忙喋喋不休地同我們講述到他和那位的故事。
“剛在荔山腳下遇到那位時,她批我全家面帶煞氣,晦入三靈,說不出半個月內必有奪命之禍,提醒我們切不要在家中久住;開始我還以為是遇上了滿口神叨的瘋子,不想多搭理她,后來那位拖著病身強行到我家勸說,未果間,她竟然在我家柴房內放了把火。也怪我當時不知好歹,氣急間不僅把那位狠狠打了一頓,還準備送她到衙門報官,告她縱火行兇。”
慕容曜聽出了神奇,問到他:“老哥,那后來你是如何知曉那位神人是在幫你,而不是害你的?”
“說起來也神,就在我扭送那位去官府的路上,忽然遇上前往衙門求助的鄰里,說我們村后山忽然崩塌,把大半個村子都沖埋在地下,還死了不少人;那位在我家放了火后,因燒了小半房子,我讓妻兒暫時到娘家借住,前后不過半個時辰的事,卻因陰差陽錯地讓我全家躲過了一次大災劫。鑒于此事,我這才明白自己真遇到了個未卜先知的活神仙,忙打消了報官的念頭,并將她請到自己家中奉養;后來托了那位的福庇,我還發了一筆小財。”
“世上真有這等預知禍福的神人存在?老哥,或許是巧合吧。”
慕容曜此時不可置信的表情,和我當初時初遇那位神人時的反應,幾乎如出一轍;而聽過了這些所謂的玄乎,我卻分毫提不起玩笑的意思來。
“你信這事?”
觀察了我多時后,慕容曜隨和的笑容漸漸被驚錯所代替。
“‘語天者’這名字,以你的見識和閱歷,應該不會陌生吧?”
給了一個很好的思考題目給慕容曜,我此時振作起精神,同那中年男子敘上話。
“大哥,你我此番相遇,怕不是單單的巧合吧。是那位婆婆叫你在此等候我出現?”
中年男子道:“那位在彌留之際,的確對我有所交托,只是我粗人一個,一直不太明白那位的話是什么意思。”
“那位婆婆彌留之際,對大哥您交托了什么話?”
“神人說,當南境哀聲四起時,便要我來棲鳳亭梅林尋找浴火重生的鳳凰。可鳳凰不是傳說中的神鳥嗎,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哪里會遇上,我當時還以為是那位久病之中說的胡話,沒太當真。”
“那大哥為何會改變主意,來棲鳳亭尋找所謂的‘浴火鳳凰’呢?”
我一問,這中年男子挺不好意思地撓撓腮幫,說到:
“倒不是我記著,只因今日是鎮南大將軍霍子陵的喪日,襄城家家戶戶為了吊唁這位仁義忠烈的大將軍,自發在家門前掛起唁翻,焚香祭悼;我們家自然也不例外,張羅吊唁霍將軍的事間,我家娘子忽然想起了那位彌留交托給我的話,問我當下這個光景算不算是神人說的‘南境哀聲四起時’;感覺到和神人的話有些氣氛吻合間,我家娘子不放心間,遂叫我來棲風亭看看,不想碰到二位在此。”
說著,這中年男子彈彈自己的衣衫,又笑說到:“哪里會有什么鳳凰出現在棲風亭,不過能遇上娘子這等絕色佳人,并有幸和二位交談這么多,也算沒白來一趟。”
我道:“大哥有沒有想過,鳳凰很可能指代的不是傳說中的神鳥,而是世間具有特殊身份的人呢?”
此話一出,對人的雙眼,在漸漸明朗的思緒中放大成了一對牛鈴。
也顧不上這位中年男子猜測到我身份多少,我徑直問到:“若大哥在棲風亭遇見了歸來浴火鳳凰,那位婆婆要你交托給她什么樣子的指引?”
“噢,噢,這個!!”
他倒是很識相,不帶半分猶疑地從懷里掏出一個錦袋,畢恭畢敬地奉在我面前。
“大哥,里面裝得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神人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不可擅自打開窺看,否則會遭來殺身之禍。”
我蹙著眉,接過中年男子遞來的錦袋,心想著:看來這招災一說,是那位婆婆故意為之設下的幌子而已,目的是,讓這個錦袋完好無損地交到我手里。
小心翼翼地解開封口的繩結,里面裝著的,是三張有些泛黃的紙條。
第一張上面寫著:
西有慧圣,眼嵌金瞳;遇之依之,災消難解。
第二張上面寫著:
武星悲落,南陲久安。
第三張上面寫著:
三災已過,路皆坦途;鳳翔于世,安樂永昌。
反復再三地將這三張紙條看過,我心中亦是風起云涌,久久不能平息。
將要繼續前行的世間路,真如這位神人所言,坦途無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