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忌憚這樣胡鬧下去會引火燒身,我連忙掙脫開慕容曜,把過于曖昧的話題岔開。
“現瑤臺山門外,還跪著一幫請愿的朝臣;你若精神好沒處使,和他們鬧去,別拿我開心!”
“你這人,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抱怨了我一句,儼然這事是敗了慕容曜的興致,他臉上的鬧騰氣也不似先前那般活躍。
戳著他的眉心,我說到:“皮歸皮,鬧歸鬧,那些朝臣們可不比出身軍旅的練家子,已經在外面跪了一個多時辰,又挨了雪受了凍;你再不露面管一管,怕是真要出人命的。”
只見慕容曜抿嘴一笑,抬手將我再拉了回來,用額頭頂著我的額頭醒了醒,說到:“他們不是喜歡折騰嗎?就讓他們繼續折騰下去,看誰熬得過誰。倒是你啊,成日里嘮嘮叨叨的,都快成黃臉婆了。”
“你當我愿意啊!”
我當即嗆了聲,轉而又愁上眉頭。
“我很認真的,阿曜。雖然大臣們言行上是逼得緊了些,咱們眼不見為凈就行了,但想想往后日子一直會被人時時盯著,終歸跟腳底踩著云似的不踏實。我知道你不想我委屈,但你這樣一直拗著也不是辦法,萬一朝臣們有什么讓步呢?不如我陪你一道去看看,聽聽,好不好,好不好?”
我小心翼翼地拽著他的衣袖,輕輕地搖著,也懇切十足地勸著。
“好。”
極無奈地應了我一聲,慕容曜反握上我的手間,扭頭朝回廊上高聲喚了句。
“劉德祿!”
“皇上吩咐!”
急匆匆地迎上前,劉德祿禮還沒覲見得周全,就被慕容曜急起的話給攔住了。
“去朕書房走一趟,把那卷放在案頭上的金冊取來,想必一會兒用得上。”
“是。”
金冊,諭旨?!
被慕容曜牽著向山門走去的那一路,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他想當著群臣宣布些什么。
此時山門前上方的天空,烏云密布,風聲呼嘯,似乎預示著一場大雪即將復來。
山階上,以張朝風為首的文武大臣據道而跪,厲聲陳斥到天子數月荒唐行徑。
“李氏不思天恩浩蕩,反恃寵而驕,意亂朝綱國本,此乃滔天惡罪!望陛下以江山社稷為重,重治李氏無德之罪,以還我北燕清明安定!”
說著,張朝風朝山階堅石狠叩去,身后大臣附議之聲亦是此起彼伏,響絕整個瑤臺沉聚的寧靜。
我和慕容曜并立在一處至高的涼亭,靜靜地看著山門前的請愿陣仗,心中亦是五味陳雜。
儼然,我和慕容曜數月避居在此的行為,在朝臣們看來,是我慫恿挑唆的所致。
小半柱香后,按照慕容曜吩咐的劉德祿,出現在眾人面前,而他手中此時卻多了一道明黃的諭旨。
似乎經過了險象環生的一遭奔波,心有余悸的劉德祿重重一吁,微抖著聲線宣到手中諭旨:
“宣皇上圣諭:貴妃李氏,仁德昭著,慧賢通達,深得孤心;此番南境退夷,平亂肅反,李氏居功至偉,功不可沒;朕近日于太廟焚香啟鑒,告慰列祖列宗,其恩許李氏可為眾賢德之表率,統御六宮。鑒此,現冊封貴妃李氏位列鳳極,賜封‘敬德惠仁皇后’,以彰天意。欽天監著禮部安署,擇吉日授印冊恩,上裱宗廟,不得有誤。”
諭旨一下,倏地滿山階上跪著的眾人愣如呆頭鵝,面如死灰。
不懲反賞,很明顯,當下慕容曜是吃了稱砣鐵了心與眾大臣之請相悖。
劉德祿小心將諭旨交到禮部侍郎手中,再次提著膽子說到:“陛下還讓奴才轉告各位大人,瑤臺內風雪不定,寒氣重,若各位大人覺得自己的膝蓋骨硬得過這腳下堅石,大可在此耗跪著。”
“荒唐,荒唐!!”
從驚愕中掙脫的張朝風,滿面痛心疾首地哀痛狀,額頭磕得堅石咚咚作響。
“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為了一個區區后宮女子,您竟愿將祖宗百年基業棄之不顧?老臣愚直,寧以死相諫,求陛下回心轉意!!”
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眾大臣們只能硬著頭皮,與顧朝風一道在這山階之上堅守到底。
風雪已醞,然來時,不避者乃執;豪豪大雪再次無情落下,和著山階上個個磕得頭破血流,瑟瑟發抖的大臣們,更顯他們此時的處境被動與狼狽。
“榮貞世子!世子回來了!!”
正凄凄于風雪肆虐中,不知誰在后高喊了句,頓時所有人如風雨洗滌后的草木,死白的臉忽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還未定住被風雪迷住的眼,盛玉童人已至張朝風身側,堅而有力地扶住了他:“叫相爺和諸位大人受累了。”
欣喜與悲愴共存,張朝風反手顫顫地覆住盛玉童的手背,自責深深的說到:“老臣無用,難轉圣心。”
只聽盛玉童穩重地說到:“剩下的事交由我來處理。皇上正在氣頭上,您老且靜觀其變,切不可操之過急。來人,趕緊將相爺扶至廊下休息,各位大人也趕緊先暫避山雪。”
而此時我也沒有料到,眾臣為了阻止我登上北燕后位,竟把盛玉童這位天子的左膀右臂為難上了臺面。
不過,近三個月的分別,我想和盛玉童在這瑤臺的相聚,喜多勝于擔憂吧。
片刻后,我喜滋滋地說到:“要不,晚上我們款待玉童吃頓野味涮鍋,而且是麻麻辣辣的那種,我親自下廚如何?”
“款待他?”
一瞬間,慕容曜面色上涌起了大片瞧不透我心思的驚疑。
也不怪他此時又這等反應,被群臣請來做說客的盛玉童,我絲毫不提防著,反張羅起吃吃喝喝的閑逸悠哉事兒,自然讓慕容曜摸不著頭腦。
但現下心境的我,想法真的夠單純,簡單的:盛玉童是朋友,一個替我們夫妻奔波勞碌的舊友,當然不能怠慢了。
我會心一笑,摸著慕容曜狐疑滿面的臉說到:“沒你想得那般復雜,別一直擺著臭臉對人家,隨和些;一會見了他,邀上他一道去獵場打獵,把孩子們也帶上,我留在瑤臺張羅晚膳,就這么說定了。”
把下午的事安排妥當,我笑瞇瞇地丟下他一人,徑直下了涼亭。
徜徉而去間,抬頭望了這落雪豪豪的陰霾天空,不禁冷顫在身:呼,這陣風雪,真夠刺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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