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番外:蘭因之戀(三)

年少的心動,如春日里盎然盛放的花朵,充滿的朝氣與鮮活;可即有花開,自然有結果之時,在不純的動機和算計的澆灌下,這場生于青澀年紀的愛戀慢慢結出了苦果。

天耀三十九年,正月十三,這個充滿年味的日子因為太后的生辰到來,更添了幾分熱鬧。

容舒玄那位年近七十的祖母,當時不知道是生辰樂過頭,還是真已經到了老糊涂的地步,竟當著眾拜壽皇親國戚的面,讓已身為準太子妃人選的李淳元作陪滯留上京的承孝太子,游玩上元花燈節。

私下底,或許在場諸人感覺到此事的欠妥,可一想這是太后親下的懿旨,且今日是她的壽辰,所有人自然不敢公然反對什么。

而依舊在人前裝得鎮定自若的容舒玄,在看過承孝太子那舒心一笑后,忽然有萬千洶涌在心口起伏不定。

他想不通,為何總有人那么多無關的人插手進來,并絲毫不顧及他感受的,為李淳元和慕容曜明著暗著牽線搭橋。

難道在旁人眼里,自己就那么的和李淳元不搭不登對?!想著想著,容舒玄又不自覺地陷入走火入魔的狀態。

既然緣分天不賜,那就靠自己一分一分的去爭,去奪!

太后壽宴結束后返回東宮殿,容舒玄立馬讓自己的心腹杜裕興,在王都內找了一個懂腹語擬聲的口技人,準備著一擊中的。

正月十五那日下午,承孝太子慕容曜收到了一份關于“李淳元”口訊,邀他在麓山書院碰頭;而此時早就在約定地點恭候多時的容舒玄,和那喬裝易容成李淳元的口技人,為到來的慕容曜上演了一出精彩絕倫的誅心大戲。

“玄哥哥,要不晚上您陪我一道去赴約逛燈會吧?你不在,我和承孝太子呆在一起,似乎不太妥當。”

容舒玄道:“不是還有瑩兒,宇傲他們陪著你同游燈會嗎?再說了,以前你和慕容曜總稱兄道弟的,走得極近,怎么這會兒突然又介懷起來了。這猶猶豫豫的性子,可一點不像你。”

“唉,此一時彼一時,我如今恢復了女兒身份,且與你有婚姻在身,慕容曜的心思又那么執,我怕到時候萬一說錯話,又要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誤會了。”

“誰叫你當初和他走那么近,讓他對你生出了非分之想?”

在背著慕容曜的地方,容舒玄伸手寵溺地刮了“李淳元”一記鼻梁,又說上自己的無奈處。

“你也別怨我不幫你,你找我來,不就是想借我之名,把今晚和他的賞燈之約推了嗎?你這考慮還是太欠妥些,萬一讓太后她老人家知曉了,肯定要責怪你我的不是;你這還沒入門的新媳婦,可不能因為一點難為情,就在長輩們面前失了歡心,這可是得不償失的蠢事。再者晚上宮中臣子宴,父皇點名道姓要我作陪,我只能保證,宴一散我就盡快來和你會合;在此之前,你就多忍耐忍耐,能把承孝太子敷衍過去就行了。”

“你可答應我的哦,宴一散,就來找我,替我解圍。其實我還是覺得,這事挑明更好,為什么一定要這般藏著掖著,像見不得人似的?”

容舒玄說到:“他畢竟是北燕的太子,總要給人家留幾分顏面下臺階。你想想,等半年后你行過及笄禮,我們便能順理成章的完婚;承孝太子也是懂禮之人,難道你我成婚還不夠讓他死心斷念的?用溫和的方法解決問題,也不太傷承孝太子的臉面,何樂而不為呢?順其自然是最好的辦法,相信我,這事一定會得到圓滿解決的。”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

前方背對之處,有人立擁佳人在懷,得意笑溢滿唇,自然的,背后有傷懷人頓悟明心,黯然神傷地離開。

這份算,成了一半,而容舒玄還有另外一個急需完成的任務,就是如何在即將到來的上元花燈節上,反利用承孝太子,徹底誅消李淳元對慕容曜存有的好感。

那晚上元花燈節,月明星稀,而整個張燈掛彩的上京王都像倒映在人間的星河,輝煌燦爛。

十里花燈,通明在夜,玉橋金水旁,桃花樹下妙人在盼。

站在玉帶橋桃花樹下的李淳元,撐著一柄青色油傘,和顧瑩、百里宇傲靜靜地等待著,等著那個有過約定的人及時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出現在她面前。

這一次,也是第一次作為女兒家盛裝打扮,把曾作為笑談的話鄭重實現,并親口告訴慕容曜,他想盼見的李知樂同胞妹妹其實就是眼前的自己,女扮男裝瞞了他三年之久的李淳元。

可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時辰,承孝太子依舊沒有如約出現。

“樾棠姐姐別急,或許承孝太子臨時有事耽擱,他自來是守信重諾,一定會來的。”

顧瑩小心翼翼地寬慰間,亦不斷地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顧盼著,除了陌生,絲毫看不出有什么可盼跡象,不免露出了焦急。

而此時李淳元也是忐忑不定著,他會來嗎,他真如顧瑩所言,只是被俗事耽誤住了,又或是本來他就對已有婚約在身自己存著芥蒂太多不確定因素在敲擊著此刻李淳元的心。

萬事若加上也許,那就苦樂難料,而此時李淳元只能用這二字說服自己,并期望著對方和自己心有靈犀,如期赴約。

“樾棠姐姐,樾棠姐姐,看!橋——橋上的人!!”

正在悵然之際,突然身邊的百里宇傲跟著了魔般嚷起來,迷糊不解的李淳元和顧瑩順勢就抬起頭,一個翩翩公子哥兒步態從容地閃入自己的視線中。

而此時那位笑得甚是爽朗的男子手中,一把繪著桃花扇面的金扇正瀟灑自如地揮扇著;而進而細看一番,李淳元那張含滿驚愕的小嘴頓時間合不攏了。

太——太子殿下?!

有一瞬李淳元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可閃爍的眸子中卻清晰地呈現著他貴氣逼人,絲毫不摻假。

可此太子卻非彼太子。

笑談之間無意一轉眼,容舒玄也捕捉到玉帶橋桃花樹下呆若木雞的李淳元,立即加快腳步朝桃花樹下的李淳元奔去。

“樾棠,你怎么還在這兒等,承孝太子沒跟你說過?”

一股驚惶閃過面,花容失色的李淳元,怔然許久后結結巴巴地問到對人:“他,他說,說過什么?!”

“啊?這個——這,我好像多事兒。”

佯裝著愧疚,容舒玄稍稍緩和了下緊張氣氛,一副無奈狀說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出宮前曾碰見玉意那丫頭,她興高采烈地對我說,承孝太子約了她一道逛燈會,我原以為你們是事先約好的,本想跟著來湊個熱鬧,不想——”

不想這后面深藏的內容,已經是不言而喻:遲遲不出現的慕容曜,顯然是背棄了與自己的約定,擇容玉意一道游燈會;而渾然不覺的李淳元仍做著一廂情愿的蠢事,在此苦苦等候。

失落在心是不免的,然在徹底讓這份萌生的情愫被扼殺的是,當容舒玄的陪同下,不期而遇上那亦同游在上元燈會上的慕容曜和容玉意兩人,自己親眼看見的早已勝過千言萬語。

而他過于寡淡的反應,更是如當頭棒喝般,讓李淳元及時幡然醒悟過來。

兩顆憧憬著相惜的心,在一場誤會下慢慢回歸平靜,等待著無疾而終;而他們并不知道,這些見證蘭因之戀凋謝的人中,還有一個人在暗暗狂歡叫好的。

然當多年后,曾經的誤會解開時,那朵被容舒玄從慕容曜手中竊取到的蘭因之花,終還是不敵命運的變故,變成了一顆無比苦澀的絮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