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卿云似笑非笑,將送來的茶點推到解時雨面前:“成親了你打算如何?”
解時雨放下涼透的茶杯,看著陸卿云的手,他的手和人一樣生的很漂亮,指節很長,而且修剪的很干凈,看上去溫暖的想讓人握一握。
然而她管住了自己的手,從黑而濃密的頭發上取下金釵推過去,聲音不大,但有種斬釘截鐵的意味:“當斷則斷。”
陸卿云沒有見過這支金釵,只是吩咐隨從買貴重之物,見過之后,他在心里給了個評價,果然是又貴又重。
他平靜的又將金釵推了回去:“沒有。”
不等解時雨將這兩個字咂摸出什么味來,他又扭頭看了一次時辰,這回是不能再拖延了,他站起來,取過披風穿上:“要吃什么叫廚房給你做。”
說完他就大步往外走,還在桌上留了一瓶膏藥。
解時雨打開膏藥瓶子,里面帶著一股藥香,她這才想起來,自己那后腦勺,被解時徽拍了一瓶子,還帶著傷。
她覺得陸卿云簡直是無所不知,她這點小伎倆,在他面前算是幼稚的可笑。
有了這一瓶靈丹妙藥,解時雨的傷在解時徽回門那一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解時徽回門那一日,解夫人一大早就派人去請了玉蘭巷的人來撐場面,招待解時徽,又讓馬車去文定侯府請解時徽和文郁回來。
整整三天,她連一點解時徽的消息都沒得到,害怕文定侯府遷怒解時徽,不讓她回門。
好在文定侯府的馬車如期而至,解時徽盛裝而歸,文郁親自將她送到了后宅,回門認親。
解時徽哽咽一聲,兩只手抓著解夫人,連一聲母親都叫不出來。
她覺得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這委屈本不該是她受的,應該是解時雨受的。
解時雨為什么不出來見她?
是覺得愧對于她嗎?
她稀里糊涂的被解夫人拉扯進屋子,屋子里坐著玉蘭巷的解大夫人和節姑。
解大夫人臉色古怪,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說“會咬人的狗不叫”,節姑拉著她偷偷說個不停,一會兒問她是怎么辦到的,一會兒責怪她這么好玩的事情竟然不叫上自己,一會兒又說還是解大沉得住氣,不哭不鬧,不過解大八字好全京城都知道,以后姻緣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覺得節姑說的話拆開她都能懂,可是合在一起她又不明白。
也不知過了多久,解夫人又拉著她進了里屋,讓她安安靜靜的休息一會兒。
終于只剩下了母親。
她這才慢慢回過神來,叫了一聲“娘”,稀里嘩啦的掉起了眼淚。
這一聲娘將解夫人的眼淚也勾了出來,一把摟住她:“你身邊怎么一個丫鬟都沒有,文定侯府是不是欺負你了?就算嫁過去的不是解時雨,可他們不也認下了嗎,怎么就沒個人管你了?”
衣裳看著是金貴,可一看就不是解時徽的尺寸,十有八九是文花枝新做了沒穿的,頭上戴的倒是璀璨,可插戴的亂七八糟,不成章法。
她原本是想罵解時徽的,可是一看到這情形,哪里還罵的出來。
解時徽不回答她的話,只一只手緊緊的抓著她的衣袖,可憐的紅著眼睛:“娘,我不去了,您讓我留在家里,我真的不去了。”
“傻話,”解夫人越發心酸,“你是新嫁娘,哪里有住在娘家的道理,以后文定侯府才是你的家。”
解時徽垂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慢慢道:“那......那能把大姐再換回去嗎?”
她的眼淚將地上都打濕了一大塊。
解夫人摸著她的頭發啊,大大的嘆了口氣:“傻孩子,過了門,以后你就是世子夫人,怎么還能再換?”
“那、那我能——”解時徽倉惶道:“合離嗎?”
解夫人被她的話嚇了一跳。
哪里有新婚三日就合離的?
別說文定侯府不會同意,就是解正也不會同意,若是真的合離了,解時徽只會比現在更慘。
她連忙安撫解時徽:“你聽娘跟你說,雖然世子......世子是個天閹,可他總歸和氣,家世又好,長的也很英俊,府上也很簡單,日后你掌家了,再過繼一個孩子,日子就好過了。”
解時徽抬頭,茫然的回望她:“天......閹?”
“你還不知道?”解夫人猛地掰住她的肩膀,“那你、你這幾天是怎么過的?”
解時徽抬頭,淚已經流了滿臉,將衣袖拉開,露出身上層疊的傷疤和青紫淤痕:“娘,我不能再呆在文定侯府了,我會被打死的。”
“這是世子打的!”解夫人難以置信。
她火速解開解時徽的衣裙,看著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當真是心如刀絞。
文郁怎么會是這樣?
她幾乎要再暈一次。
可是解時徽還在這里,她這個做娘的須得打起精神來,不然解時徽可怎么辦。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盡量讓解時徽放松下來。
“你聽娘說,世子這是心里有氣,撒過這兩天也就好了,就算是萬一,世子真的有這不好的習氣,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們就找個人去給他打,給他揍,你只管做你的世子夫人。”
說著,她心里已經有了大致的打算,給解時徽抹去眼淚:“你現在是世子夫人,以后就是文定侯夫人,是有品級的誥命夫人,這世上多少人想都不敢想,你有了品級,就連節姑見了你都要恭恭敬敬的。”
解時徽半張著嘴,依舊有些茫然。
因為被痛揍了三天,她還不知道守活寡的難處,只想著不挨揍就好:“那要找誰做妾?”
解夫人心中已經有了人選。
“這樁婚事原本是為了沖喜的,沖喜的解時雨還留在家里呢,我剛才看了世子的氣色,好像也不是很好,要是我們能把八字特別好的解時雨送過去做妾,文定侯府肯定會很高興的。”
挨揍的人本就應該是解時雨,守活寡的人也應該是她,眼下她把解時徽丟進了火坑,還想獨善其身,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
解時徽還算有一點清醒:“大姐不肯吧。”
“娘想辦法,”解夫人繼續勸她,“到時候你是妻,她是妾,自然而然的就要高她一頭,你再讓世子知道你的好,讓世子偏愛你,這日子自然就越過越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