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姑知道今天有一場和談,還請來了侍衛親軍的大人物,二話不說,就將茶肆包下,光明正大的在這里偷看。
一同來的還有解時徽、文花枝、解時雨。
嬤嬤丫鬟站了一屋子,自然不會讓她們胡鬧,她們就從窗戶往外看,看一看這大人物究竟是誰。
節姑并沒有看清楚陸卿云,隔的遠,陸卿云身邊又總是圍著隨從,再加上那么大一輛馬車擋著,她也就隱隱約約的看著了個大影子。
“這人怎么這么大的架子,花枝,你以前見過么?”節姑皺起眉頭,很是不喜。
她見過的男人,從小孩到少年,再到中年,清一色的都是談吐優雅,文質彬彬,尤其是文郁莊景這一輩,更是風度翩翩,精致而且單薄。
而陸卿云哪怕只是給了她一個影子看,這影子也一看就不是個善類,洶涌的帶著殺氣。
文花枝搖頭。
她本來膽子就小,更被陸卿云的大架子給嚇了一跳,又害怕事情與自己所料的不一樣,不僅嫁不成莊景,還可能會被和談到廟里去,更加憂心忡忡。
節姑又問解時徽:“解二,你最近不是經常跟著文夫人赴宴嗎,你也沒聽過?”
不等解時徽回答,一旁的嬤嬤低聲提醒節姑:“該叫世子夫人。”
節姑不以為意的一撇嘴,雖然家里人都說解時徽如今身份不同,讓她改了以往的隨意,可她實在沒覺得解時徽比自己尊貴到哪里去了。
還不是那個畏畏縮縮的樣子,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登不上臺面的樣子。
“知道了,我一時口快,”她回了嬤嬤,又問解時徽,“你聽說過這個人沒?”
解時徽捏著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茶,喝的心不在焉,連茶涼了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節姑在跟她說什么。
她身上痛,心里更痛,知道文定侯府如今亂糟糟的,文郁無暇去納妾,她的苦日子還未到頭。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方才隔著窗遠遠看見文郁,竟然依舊打從心里認同文郁的出色。
這一點愛意,幾乎把她折磨的死去活來。
節姑看她發呆,便要去逼問解時雨,但是解時雨只抬起頭回望了她一眼,她就覺得十分無趣。
她自顧自的說:“我聽說為了請他說和,你們文定侯府和承恩伯府,各自出了一萬兩銀子,請他出面,這么看,他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解時雨輕輕一笑:“節姑家資豐厚,兩萬兩銀子自然不算什么。”
不當家的嬌貴姑娘,連自己臉上涂抹的胭脂都不知道多少銀子,又哪里知道兩萬兩銀子到底有多少。
在她們看來,非得估不出來價的東西才是最值錢的,無論如何也請不動的老學究才是大人物。
節姑不懂她的諷刺,心思很快就轉去了別處,眉飛色舞的給她們看她手上那一對顏色碧綠的鐲子。
遇仙樓里結束的也很快,陸卿云無暇與他們多談,盡了自己兩萬兩銀子的責任,便一言不發的走了。
沒了陸卿云,其他人也沒心思再推杯換盞,都琢磨著馮番嘴里泄露出來的那兩句話,奔回家去了。
文郁送兩位解老爺上馬車,先送解正,再送解清的時候,忽然道:“解伯父,戶部二品的這一個缺,拖了這么許久,您應該活動活動了。”
解清上馬車的動作立刻停住:“世子這話從何說起?”
他心想自己怎么可能沒活動,花出去的錢流水似的沒了蹤影,連個響聲都沒聽到。
要是活動有用,他早就是二品大員了。
文郁低聲道:“太子被申斥,如今補缺的差事放到了吏部尚書張宣手里。”
解清一擺手:“這我當然知道,可是張宣油鹽不進......”
沒有人真的無懈可擊,但至少目前——他們還沒發現張宣的嗜好。
不愛錢、不愛女人、不愛吃喝,張宣就是個無趣的小老頭。
文郁打斷他:“張宣有個獨子。”
解清眼珠子一轉,來了興趣:“這我知道,他這獨子并不在京城,一直在外讀書。”
“在外是真,讀書是假,”文郁神秘一笑,湊近解清耳朵,“張宣的兒子張闖,好色、克妻,娶過四房夫人,如今膝下無子。”
他對于膝下無子這種事,總是格外關注,不然這秘密也不會被他窺破。
“當真?”
解清深深吸了口氣,一口氣還不能讓他平靜,又深吸了一口,才極力的平復了心情。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他不能去認張宣做干爹,但他可以給張闖送個好生養的夫人啊。
他怕自己會在此時此地笑出聲來,狠狠的拍了拍文郁的肩膀:“賢侄,你和我們解家是姻親,都是一家人,以后常來往。”
文郁被他拍的肩膀一歪:“您慢走,我夫人還在茶肆里喝茶,我去接她一同回去。”
解清哈哈一笑:“我們家姑娘也在那里,我也去接了她回去,免得她在外面惹禍。”
他并非忽然想起了節姑,而是為了從文郁口中再探聽一點消息。
兩人一同往茶肆走去,茶肆中女眷齊齊起身行禮,美的各有千秋,而文郁和解清都在第一時間看向了解時雨。
文郁在解時雨身上屢戰屢敗,仇恨也越積越多,不由自主就往她身上看。
她今日穿一身桃紅色紗衫,越發顯得肌膚賽雪,身材修長,烏黑濃密的頭發挽了個小髻,上面明晃晃的插著兩根金簪。
金簪這種俗物,偏她戴的如此貴氣。
他的思緒在她身上有一瞬間的迷亂。
這種迷亂讓他五臟六腑都處于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烈火炙烤下,十分難受,不得不移開了目光。
而解清看的卻是解時雨眉間的那一顆觀音痣。
他忽然想起之前的傳聞,普陀寺的高僧都說解時雨八字好。
再然后,他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張闖克妻。
八字好,只定了個親,就把瀕死的文郁給沖好了,可見這八字有多硬有多好。
再加上這一副天生的菩薩相,簡直就是——就是為了他的戶部尚書而生啊!
他在心里猛地一拍巴掌,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雖然不知道解時雨的深淺和底細,但他混跡于官場多年,真傻還是假傻,總不會太看走眼。
這位侄女有主意,不會任人擺布。
不過他也算得上一只老狐貍,要從他手里脫困,可沒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