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人嘰嘰咕咕,以文郁為重點,說了一通廢話,才口干舌燥的散開。
解臣回到后院,后院開滿粉紅粉白的薔薇,薔薇花從后,他看到了在和解大夫人說話的節姑。
節姑本就不丑,嬌憨粉嫩,臉上自帶紅潤顏色,在花園里哀哀的求著什么,像一只惹人憐愛的小狗。
不必說,自然是來要銀子的。
常沐給的那點月例銀子,根本不夠她花。
見到解臣前來,她立刻汪汪的哭起來,一邊哭,還能一邊口齒清晰的訴苦。
“我就知道你們狠心,不管我的死活,我昨天遇到解二,她現在都能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了!早知道這樣,你們還不如別生我!這算什么,讓我去給別人做小,那個常夫人天天磋磨我!你們拿一千兩銀子給我,我自力更生去,再不跟你們有瓜葛!不給錢,我現在就吊死在這里!”
解大夫人心疼的一顆心剖成了兩半,一半是女兒,一半是兒子,情緒釀酒似的在身體里打轉,最后都成了一缸子恨。
恨起來,都不知道要恨誰好。
她急的看向兒子,指望解臣能拿個主意。
解臣知道節姑的話不能全信,常夫人雖然不到三十,但是已經和常沐吵的心灰意冷,念經去了,哪里有空磋磨她。
而且解二靦腆,在外面一向拘謹,也不會對著節姑大放厥詞。
再說節姑吃的臉蛋滾圓,實在不像是受到欺辱的樣子。
一想到解時徽,他忽然心中一動,想到了文郁。
停下腳步,他做了個怒氣沖沖的表情:“解時徽還敢欺負我妹妹,我回頭就去找文郁!讓他好好教訓教訓解時徽,我好歹也是太子手底下的人!”
節姑止住眼淚,不屑的哼了一聲。
解臣安撫她坐下:“常沐就你一個貴妾,你不要覺著低人一等。”
節姑甩開他的手:“我憑什么低人一等,又不是我自薦枕席去的,誰要是瞧不起我,我就去誰家門口吊死,你要是去陪撫國公世子,那才叫低人一等!”
撫國公世子不大愛女人。
“動不動就吊死,你倒是吊一個我看看,”解臣拿這個妹妹沒辦法,“你要這么多銀子干嘛?”
節姑眼睛一亮:“我要去做生意。”
生意還沒開始,她閉上眼睛,就已經開始想自己如何日進斗金。
解臣很是無奈:“咱們家的錢倒是有一大半被文郁給坑走了,不過說起來,解時雨這么精明的一個人,怎么就被解時徽給搶了婚事?”
這件事放在從前不過是個談資,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卻處處透著不對勁。
首先解時雨就弱小的不對勁。
節姑尖著嗓子譏諷:“誰知道解二這么壞!”
解臣就此事和節姑以及解大夫人說了半天,試圖從中找出文郁和解時雨的蛛絲馬跡。
蛛絲馬跡確實也有,西街的種種反應都是佐證,可到最后,還是鬧了個霧里看花。
文郁到底有什么毛病,讓解時雨都不嫁?
解臣宛如斷案高手,一手抓證據,一手抓證人,一路問到了西街,心想要是能抓到文郁的把柄,那不僅不用為了一千兩銀子犯愁,還能拉文郁入伙。
西街解夫人憋了半晌,總算是松了口:“世子喜歡打人。”
解臣一愣,心想這也算個毛病?
沒能在文郁身上琢磨出東西來,他再次將目光放在了解時雨身上。
地契,無論如何是要拿回來的。
可他還沒想到辦法拿回地契,先傳來一個噩耗。
誰也不知道解時雨是如何說動的二房和三房,整個玉蘭巷竟然被一起賣給了皇寺。
等解臣發覺時,玉蘭巷已被夷為平地,放眼望去,都是和尚地界。
他要是敢去鬧事,佛祖就敢讓他知道什么是法力無邊。
解臣完全沒想到解時雨做事如此奇詭,竟然會將宅子賣給寺廟!
他氣的幾乎發瘋。
可他在這一頭發瘋,卻找不到解時雨的蹤跡了。
而解時雨,此時在遇仙樓中。
陸鳴蟬在雅間外門廊下嗷嗷的背書,背書、吃重陽糕、扒門縫三不耽誤,忙的井井有條。
門縫里,只能看到解時雨的側臉。
她的面孔落在陰影中,沉沉的想著心事,頭仿佛也被這沉重的心事往下拽,露出微微隆起的額頭和筆直的鼻梁。
來的太快了,她還沒來得及打扮自己,臉上未點胭脂,顯出了蒼白的臉色,只插了一根金燦燦的鳳釵。
這一點蒼白,反倒讓她眉間那一點痣更紅。
“我把宅子賣了,解臣肯定會氣死,”想到這里,她做了個無聲的笑臉,笑過之后,嘴角又耷拉下來,“氣死最好。”
她對解臣并不是特別了解,大致知道此人眼高手低,但是能考中進士,進六部觀政的,都不會是蠢笨之人。
“他要是以為我會在京城跟他死纏到底,也聰明不到哪里去。”
她又將思緒轉回到陸卿云身上。
一想到陸卿云,她便有種似夢非夢的飄忽之感,理智上,她不應該往前踏出這一步,因為前路不明,可理智在情感面前,總得退避三舍。
“憑他的本事......多大的差事才會活不下來?如果他死了......”
解時雨眼睛一澀,慢慢從眼里鼓出來一大汪眼淚。
如果他死了,那她再去哪里找一個這樣好的人。
抬頭睜眼,她等著眼淚自行退下,等的脖子快發酸的時候,她就從淚眼朦朧中看到出現在自己頭頂上方的陸卿云。
陸卿云用指腹給她揩了濕漉漉的眼角:“賣了地心疼?”
解時雨手忙腳亂的站了起來,陸卿云又將她按了下去,她低聲回答:“沒心疼,賺了。”
她這才發現陸鳴蟬的背書聲聽不到了。
陸卿云今天穿的有些古怪,外面套了件布口袋似的程子衣,將程子衣解下,遞給尤銅,里面才是墨藍色常服,腰間連個玉墜都沒有。
他端起桌上的茶一口悶掉,見解時雨盯著他的衣服看,笑道:“怎么,我不能扮斯文點?”
解時雨搖頭:“就是奇怪。”
“得將殺氣遮掩一下,”陸卿云微笑著解釋一句,“要再買宅子?”
解時雨低聲道:“不買,”
陸卿云將糕點碟子推到她面前:“我有一座宅子在巨門巷,第一座就是,你去住著,我給你留了點錢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