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時徽低著頭,冷笑一聲。
是啊,文郁是什么德行,全都知道,卻從來沒有人提醒過她一句。
她心里有氣,有怨憤,但是不打算和文花枝說,一抬頭,依舊是懦弱可憐的模樣。
“要是我去的早,給侯爺叫了大夫,興許就不會……也是我和孩子沒這個福氣,你也要節哀,莊公子雖然去了,你也要保重自己。”
文花枝呆呆的看著地面爬過的一行螞蟻,對解時徽的敷衍并不在意。
過了片刻,她才道:“我聽說侯爺死的前幾天,解時雨來找過你。”
解時徽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解時雨,心里一陣焦躁,先前看著很好的藍天,現在看著也不怎么樣了。
“是,她來看看我。”
文花枝聽了,一點頭:“她手里雖然沒有刀,可是人血卻沾了不少。”
莊景是因為解召召才死的,解召召是因為陸卿云才出現的。
解召召臨死前,和她說的話,她翻來覆去想了許久,又把莊景臨死前的一舉一動琢磨的明明白白,心想莊景并沒有要吊死。
一個要死的人,怎么會抹滿臉的藥。
解召召說的沒錯,一定是解時雨殺了莊景。
文花枝想莊景要是沒死的話,帶著那滿臉的傷疤,他應該會乖乖的在家里和她過日子了。
再過上一段日子,她就能懷上孩子,以后一家和樂,相夫教子,和和美美的過上好幾十年。
想到這里,文花枝甚至也想去死,到地府去找莊景去。
可現在還不行,她殺了解召召,只算是給莊景報了一半的仇,要死,她也得帶上解時雨。
想到解時雨那漫不經心的神情和言語,她心中就有一團火,在身體里四處亂躥,砸的到處都是流星火花。
解時徽聽了文花枝的話,腦子也飛快的轉動起來。
她雖然不知道文花枝這話中到底有什么意思,但不必細究,也知道文花枝是恨上了解時雨。
文花枝和文郁是如出一轍的兄妹,愛恨之濃烈,全都讓人無法招架。
對于親近的人,他們總是抱著滿身的邪火,要么瘋,要么癡,仿佛這天下人全都欠了他們的。
他們都委屈,委屈到了身邊的人都不能善終的地步。
解時徽喃喃的,不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人血?這......大姐她一直深居簡出......”
“我說了坦誠一點,”文花枝皺著眉頭,“徐錳是你殺的吧,大哥......侯爺和我提過,也是解時雨挑唆的吧。”
“我沒有,”解時徽驚弓之鳥似的揚起了臉,“你不要胡說......京府衙門都查過的事情,還有徐家......”
她一邊為自己辯解,一邊暗暗心驚。
沒想到文花枝竟然這么沉得住氣。
她是文定侯府的人,對文定侯府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心中有數,可她不聞不問,窩在承恩伯府當自己的寡婦,直到這個時候才跳了出來。
太繃得住了,太沉得住氣了,以至于她身上都帶了一點解時雨的影子。
解時徽這回沒敢說太多,因為對文花枝有了顧忌。
文花枝倒是對她的忌憚沒有察覺:“解時雨也會對你下手,早晚的事。”
解時徽愣了愣,感覺頭頂上的陰影再次落下,并且將自己籠罩起來,心里開始慌慌張張的:“她?她對我下手干什么?”
“只要是礙著她的路,她都會殺了。”
“大姐又不是個瘋子。”
“你看著吧,她和那個陸大人,全都是一路貨色,心狠手辣,早晚有一天,姓陸的要把持朝政,到時候解時雨就更無法無天了。”
文花枝自說自話,根本沒將解時徽微弱的辯解放在心上。
解時徽看她殺心勃勃,頭腦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也就閉了嘴。
而且她聽文花枝的一番言語,感覺是文郁在她身上復活了。
以至于送走文花枝后,她在太陽底下打了個哆嗦,去給文郁上了柱香。
若是文花枝能夠有這本事將解時雨殺了,她求之不得。
沒這個本事,那也與她無關。
兩個女人的會面,沒有驚動任何人,朝堂上的驚濤駭浪,也沒有打到這兩個小婦人身上。
廟堂上的事,和內宅的事一樣,風雨恩寵全都無法預測,一時一個風向。
只不過內宅是和風細雨,小打小鬧,朝堂上的風卻是大風。
始作俑者們不見得會如何,被風刮到的朝臣若是根基不深,搖搖擺擺,很有可能就會被連根拔起。
五皇子自請去做護糧官的事,巨門巷比朝臣還先知道消息。
邸報、小報都未發,李旭就已經通過胡邦的口,悄悄告知了解時雨。
胡邦低聲道:“李大人還說,六皇子到了吏部,有意和吏部眾人交好,可是撫國公卻疏離的很,六皇子知道他是撫國公提拔上去的,私底下找了他好幾次。”
解時雨正拿著剪刀修剪一盆迎客松:“許了他什么?”
胡邦癟嘴:“六皇子倒是挺聰明的,知道李大人雖然家貧,但是前途大好,還有姜慶這個舅舅,根本不必為了銀錢敗壞了自己的名聲,只以朋友相交,根本不曾許諾過什么東西。”
解時雨點點頭:“李旭的餉銀,在京城這樣的地方,確實花起來不富裕。”
但還算不上家貧。
胡邦道:“六皇子登門拜訪了三次,吏部就開始傳李大人是傍上了六皇子這條大腿,李大人很苦惱,又不能得罪六皇子,所以想請您幫忙拿個主意。”
他說完,又道:“我倒是覺得他多慮了,六皇子如今無權無勢,既然要當朋友結交,那就結交好了,等六皇子繁花似錦的時候,再退一步,反倒顯得他兩袖清風。”
這件事李旭是真不好做。
若是不搭理六皇子,難免會被人說目中無人,把自己太當回事,可若是搭理六皇子,撫國公那邊說不過去,黨爭更加說不過去。
解時雨“咔嚓”一剪刀,將送來的迎客松剃了個光頭。
胡邦看著落地的嫩芽,莫名的在起了雞皮疙瘩。
解時雨沒在意他的神情:“凡事都怕有心,六皇子有心,到時候傳出來李旭為他在吏部牽線搭橋的話,李旭還怎么在吏部站穩腳跟?”
胡邦一想,確實如此:“那這事情可不好辦。”
誰能想到堂堂六皇子如此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