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徐定風還在喊話,聲音隔著雪片飛過來,無論是力道還是威嚴都被風雪所消減。
徐定風看似雜亂無章的動手,其實眼力非同尋常。
神臂弩箭力極強,積雪覆蓋下的碎石在這樣強勁的力道下,也成了鋒利的武器,往兩邊飛射,鉆進去了陸卿云的胳膊里。
好在是個貫通傷,沒有傷到骨頭。
老鼠在他衣服里游走,很快就要往他傷口處鉆,他的右手輕輕的、慢慢的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老鼠捏了個粉身碎骨。
快了。
徐定風在這里耗的越久,他的目的達成的就越快。
“將軍,雪越下越大了,”袁平靠近徐定風,在漫天亂飛的雪片中開口,“撤吧,看這樣子,雪還會更大。”
雪太大,他們很容易迷失方向。
雪確實下出了吞天噬地的氣勢。
徐定風不動。
殺死陸卿云,就能徹底粉碎皇帝的妄想,只差這么一哆嗦,他不會放棄。
可陸卿云到底在哪里!
他佇立不動,眺望著周遭的一切,就在這時,一匹快馬冒著風雪趕了過來:“將軍!”
徐定風扭頭看去,就見一個傳令兵舉著小旗在風雪中狂奔。
戰馬已經失去了方向,橫沖直撞,有人立刻上前,將傳令兵接了進來。
傳令兵凍的幾乎沒了知覺,徐定風親自上前將他握住韁繩的手指掰開,然后傳令兵一骨碌滾了下來。
“將軍,反了!”
徐定風雙眼一瞪:“誰反了?”
“陸大人……”傳令兵同手同腳爬起來,“陸大人帶來的侍衛親軍,先控制了城內,又把我們的人化整為零,全都困在了城外。”
徐定風嗤笑一聲:“三皇子在的時候,我們不照樣被困在城外?”
“他們殺了傅總兵,奪了將印,已經有半數人降了!”
“降了?”
徐定風怒瞪雙目,不敢相信。
陸卿云只帶這么幾個人和他出城,他就已經想到陸卿云是在云州留了后手。
總兵可佩將印,他不在云州城中時,將印便由總兵佩戴,待他回云州后結束繳還。
將印被奪,還是其次,他徐家軍怎么會這么輕而易舉的就降了?
他的人馬可不是沒有見過血殺過敵的駐軍,刀口舔血的日子也沒少過,極其忠誠,怎么會就這么降了?
傳令兵從懷中掏出一塊被鮮血染紅的碎步攤開在手中:“他們殺瘋了,其中有一個……殺的太狠了,連家眷也殺……”
能將沙場征戰的人嚇得肝膽俱裂,陸卿云帶出來的人,才是修羅惡鬼。
徐定風狠狠吸了口涼氣,勉強鎮定心神。
“將軍,我們現在就趕回去吧,趁著雪才剛下!”
“是,我們也可以殺回去!”
“現在還來得及!”
眾人喧鬧不停,全都等著徐定風發號施令。
徐定風沉默半晌,低聲道:“殺了陸卿云,才是最重要的。”
殺了這個橫空出世的殺神,皇帝手中沒了刀,北梁沒了足夠強大的對手,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
只可惜陸卿云這個大奸臣不肯按照他的心意束手就擒,他不得不開動腦筋,想出個辦法來。
“撤百步,將這里圍起來,”徐定風揮手止住眾人的聲音,隨后他看向傳令兵,“有件要緊事,你帶幾個人去辦,要快,越快越好。”
他要在云州完全失控之前,將陸卿云逼出來,再回去穩定局面。
沒了陸卿云,侍衛親軍他也可以收入囊中。
這場大雪也波及到了云州城內,白丹挑亮燈火,聽著外面的動靜。
她今天洗漱過,面目算得上潔凈清新,只是瘦的沒了肉,單單薄薄,眉眼冷清,有了一點老氣橫秋的像。
從京城出來后她就到了云州,本想在這里一展所長,可徐家人聽說她要參軍,就敷衍似的將她放在城中。
她還是縣主,沒有人褫奪她的地位,也沒人在意她。
皇帝也許早就忘記了有她這個人的存在,直到陸卿云到來,她才忽然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她自悔前情,愿意和陸卿云認錯,希望能和陸卿云重歸于好。
可她正襟危坐的等了許久,一天天的等下去,不僅沒有等到陸卿云來和她說話,就連跟隨來云州的三風都沒有來找她。
她想先去找三風認錯,可這一去,又覺得自己是認了輸,因此踟躕著沒有行動。
此時此刻,她的神情相當不好看。
外面下了雪,侍衛親軍鬧出來的動靜似乎是小了。
她按捺不住,下定決心先去找三風,隨意的披掛一件披風,從墻上取下劍掛在腰間,打開門縫先往外看了一眼。
屋外撲鼻而來雪的冷氣和血的氣味。
她雙手合在嘴邊哈了口熱氣,搓了搓手往外走。
出了她住的這個兩進小宅子,街上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亂七八糟,一拐彎,就見迎面走來兩個身穿盔甲的人。
分不清敵我,白丹連忙回身,躲在了暗處。
這兩人也沒察覺白丹的出現,提著刀神情凝重的說話,言談之間,白丹聽到了陸卿云的名字。
不僅有陸卿云的名字,還有解時雨的名字。
一聽到這個女人的名字,她就撩起了一股暗火,在暗火的焦灼下,她就凝神細聽,這么聽了片刻,她臉色飛快的沉了下去。
陸卿云出事了!
她這回是真急了,急中還帶著點慶幸,慶幸她又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陸卿云身邊去。
等這兩個人一走,她就一股風似的跑去找三風。
跑出滿頭的汗,連著找了幾大波的人馬,她才看到三風的影子。
三風守在城門口,城門口異常安靜。
城門沒有關閉,內外被風雪連成一片,卻又被血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半。
所有的人全都長刀在手,目光灼灼盯著城墻外,沒有給突兀而來的白丹任何眼神。
見了三風,她急得忘了周圍人的耳朵,開口便道:“三風,陸大人出……”
三風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拉到一旁:“姑娘,你怎么在這兒?大人怎么了?”
一邊說,他一邊將沾了血的刀收回刀鞘中。
白丹見他還如從前一般忠厚,待自己的態度也一如從前,并沒有記恨在京城中的一刀之仇,先松了口氣。
隨后她又顫抖著聲音道:“陸大人是不是出城了?我聽到徐定風的人說他中了圈套,被困在荒漠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