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
解時雨好奇地坐下,打開一看,里面卻是一只八寸長的黃銅袖箭。
陸卿云倒上一杯茶送到她面前,待她喝了兩口,又收回手一飲而盡。
兩人坐在一起,衣袖相疊,解時雨衣服上有金絲銀線,華麗考究,襯得陸卿云的衣裳深沉似海,穩穩的托住了這一團燦爛輝煌。
解時雨將袖箭握在手中:“這個東西……”
“三十步以內無虞,”陸卿云取過來,教她辨認,“箭簇重,原本每一簡能裝箭十二支,我改了之后只能裝三支,方便你用,縛在手臂,撥動蝴蝶片,就能引發機括。”
解時雨認真收起來:“您是擔心徐家會反?”
陸卿云一邊回頭催秦娘子的飯菜,一邊道:“不擔心,給你玩。”
解時雨便不再追問,轉頭也對秦娘子道:“我想吃個荷包蛋。”
飯菜擺好之后,陸卿云端著一大碗米飯,吃的又快又利落,將解時雨剩下的一點米飯也吃了,又在火堆里搪了兩個紅薯。
火光溫暖,讓他們兩人從里到外都很暖和。
陸卿云有點困,也有點累。
倦怠并非是現在才出現的,而是一朝一夕積攢在心中,直到此時,才流水一般往外泄。
從京城到云州,從云州到荒漠,幾十年的光陰,他似乎從來沒有停歇過。
而解時雨,他還記得初見時她的慌亂和眼淚,那時她為了婚事而掙扎,如今卻已經成了他的后盾。
為了他給她的舉手之勞,她卻用盡一切來還。
他眼皮往下墜,朦朦朧朧聽見吳影的聲音,似乎是要進來,有急事稟報,卻被金理無情地攔住了。
陸卿云一覺睡到了下午,醒來后他睜開眼睛,看著解時雨蹲在門口,正用火箸扒拉火盆里的紅薯。
火盆起了灰塵,糊到解時雨臉上,她打了個噴嚏,擦了下眼睛。
食物的香氣混在灰塵中,滾燙誘人。
她將火箸遞給秦娘子:“還是你來吧。”
秦娘子正要去接,陸卿云就從解時雨背后出來,半道將火箸劫去:“我來。”
他彎了腰,聲音就在解時雨耳邊響起,解時雨感覺耳朵有點發燙,連忙低下頭去。
秦娘子識趣地站遠了。
陸卿云接過火箸,將紅薯翻出來,輕巧一夾,放到秦娘子準備好的絹布上,拍去灰塵,扒開一半的皮遞給解時雨。
解時雨接在手中:“您見著皇孫了?”
陸卿云將另外一個紅薯也掏出來,向她一笑:“原來是你支過去的。”
解時雨低頭嘗了一口紅薯:“您如今是萬眾矚目,不能輕舉妄動,皇上對皇孫寄予厚望,歷練一下也無妨。”
陸卿云點頭:“有他兜底,我便可以放開手腳,不過我還得借吳影用一用,我把金理留給你。”
金理站在不遠處,聞言不知如何反駁,只能氣鼓鼓地不動。
解時雨對著金理一笑,覺得他像個剛出生的嬰兒,什么也不懂,執拗的只認一個人。
“吳影沒找到徐將軍,倒是找到了成王活動過的痕跡,正好您可以問他。”
陸卿云將紅薯三兩口吃了,抽出帕子一抹嘴:“好,殺了他們,云州就太平了。”
“您要走了?”
“皇孫殿下等著我告訴他北梁的蹤跡,”陸卿云側過身,手指擦過解時雨臉上的灰塵,并且在她眉心用力一吻,“小花臉。”
不等解時雨害羞,他已經起身,從承光手中接過披風,抖開系上,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
解時雨看著陸卿云的背影,覺得自己像是一團冰雪,要在陸卿云的溫暖中融化。
陸卿云從徐府的小佛堂回到自己家中,又從正門往外走。
正門外除了徐家人光明正大的盯梢,其他人并不敢來此露面,倒是陸鳴蟬在外面和幾個小孩踢球。
見了陸卿云,他連忙抱著球跑了過來:“大哥你去哪里,我給你趕馬車。”
陸卿云對他一笑:“不必,跟皇孫殿下去玩吧。”
“他在找師傅學兩招,”陸鳴蟬連忙道,“本來他要拜你為師的,可你太忙了,我能幫你點忙嗎?”
陸卿云想了想,溫和道:“去盯著縣主吧。”
“領命。”陸鳴蟬昂首挺胸,站的筆直。
陸卿云邁步上了馬車,將吳影也召了進去:“成王在哪里。”
吳影立刻從懷中取出一張圖來:“大人,輿圖。”
陸卿云接過打開,將吳影標注的幾個點一一掃過,隨后將圖扔開,往后一靠,陷入沉思。
“找到具體的位置,給皇孫送去,再將皇孫要去救徐將軍的消息,透露給五皇子和徐家。”
“是。”
陸鳴蟬也丟開球,用兔毛帽子將腦袋遮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滴溜溜的眼睛,隨后像個四處游樂的大孩子,去盯白丹了。
白丹正在大街上邊走邊和三風說話,手里拿著馬鞭,并未騎馬。
“三風,以后你想娶個什么樣的妻子?”
三風很認真的想了想:“我這條件,有人肯嫁就不錯了。”
白丹皺著鼻子:“你也太看低自己了,如今你這條件難道不好?娶個官家姑娘也綽綽有余。”
三風擺手:“沒有。”
白丹忽然又問:“你看大人和解時雨,相配嗎?”
三風又很認真的想了想:“我不知道相配不相配,不過大人難得見一次解姑娘,每一次見解姑娘,他就和氣不少,
我們剛到云州的時候,大人夜行到徐家,在徐家佛堂里看到個觀音像,看了許久,眼神看起來很思念......
大人多冷漠的一個人,我從沒見他露出那樣的神情,當時徐家護衛察覺到動靜,已經進了三十步之內,我想提醒大人,卻被他身邊的護衛攔住,
后來為了離開,還弄出了大動靜。”
白丹一愣:“你是說,徐府那一次捉拿刺客,其實是大人鬧出來的?”
三風點頭:“侍衛親軍中有人說大人想娶解姑娘,是因為解姑娘身后沒有任何勢力,不過我覺得大人肯定很喜歡解姑娘,只不過大人不善言辭,所以旁人不知道。”
白丹站在原地不動了。
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做賊,準備去偷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三風一席話,讓她這個做賊的人忽然清醒過來。
原本就是夢幻泡影,現在更是連一線希望都沒有了。
她想哭,想和小妾一樣撕心裂肺的嚎啕,想讓眼淚也變成冰珠子,然而她抬起頭,極力的將眼淚憋了回去。
哭哭啼啼,那是小女子才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