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謝黎意簡言賅,從自己進門開始,再到自己為何會打言姑娘,再到后來這書生的出現,再到后來一發不可收拾……她就像是說書一樣,樁樁件件,條理清晰,說到最后竟指使著自己的丫頭在官衙內沏了一杯茶,連著喝了好幾口,才將這“蕩氣回腸”的故事說完整。
“安平郡主,我說的,可有不妥之處?”
站在堂中其實也還好,可是這原告和被告,哪一個也不是他說讓跪就能跪的人吶……做這盛京城的父母官,沈大人一早便知曉自己的命運,可是這一遭……又是涉及女兒家名譽的案情,他倒真的是頭一遭。
“沈大人。”見沈清頗有幾分躊躇,謝黎笑著開口喚道。
“謝大小姐。”沈大人不自在的應了聲,抿抿嘴,轉眼看向另一邊滿臉不屑的蕭玥,問案的話語堵在嘴邊,怎么都說不出來了。
一個世子,活得如此窩囊,倒是實屬罕見啊……
謝黎思忖片刻,正欲轉開視線,蕭逸突然極快的抬眸,飛快的揚了揚下巴,右眼迅速眨了眨,又低下頭去。
謝黎頓了頓,道這家伙果然是“扮豬吃老虎”的個中能手,才不動聲色的轉開了目光。
“沈大人也算是我們的長輩,這事情本不應該麻煩大人,可是這其中牽扯了許多勛貴人家的姑娘,我也是一個不肯吃虧的性子,這才想著索性鬧大了些,讓諸位長輩都給評個理。
若是以后誰家小姐還能遇到這等子糟心的事情,也可借鑒一二。”
“嗯。”沈清捋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那便由我說一說這事情,可好?”謝黎語氣輕快,絲毫不像是受了委屈。
沈清急忙點頭,巴不得這件事情快點結束。
太子蕭澤的到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說坐立不安的沈大人,就連謝黎等人也是有些詫異。
不知為何,謝黎的目光下意識轉向了蕭逸。
縮在太子身后,蕭逸聳著肩,微微有些駝背,在眾人都身著綾羅綢緞的年月里,他一個親王世子,裹著厚厚的棉衣。
是棉衣也就罷了,偏偏是最不起眼的灰色,甫一看過去,便會覺得這人其貌不揚。
而如今他低著頭,看不見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更是半點存在感都沒有了。
太子坐了主位,蕭璟和宸王當仁不讓的坐在了太子的下首,謝輝本想拉著謝黎坐在另一邊,可奈何謝黎不愿意,他便只能氣鼓鼓的獨自一人坐下了。
如此一來,主審的沈大人只能尷尬的站在堂中。
蕭玥愣愣搖頭。
“言姑娘,我打你的理由可有誤會?”言姑娘漲紅了臉,也搖了搖頭。
“瞧,就是這么回事兒。”謝黎點點頭,“那么,接下來就應該審一審這位自稱同我有肌膚之親的書生了。”
“堂下何人?”
大喝之下,所有人就連太子都狠狠嚇了一跳,更何論是本就柔弱的書生。
“草民……草民名叫毛三年,是……是毛家村的人。”毛三年戰戰兢兢跪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之前在錦繡坊的氣勢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犯……”沈清話還未說完,謝輝便狠狠瞪了過去,嚇得沈清差點咬了舌頭,趕緊換了個說法,“為何要胡亂攀扯與謝大小姐的關系?”
這話落,謝輝的神情才稍霽,轉身拍了拍謝黎的手背。
“草民……”
“沈大人,什么就叫胡亂攀扯了?”不等毛三年說話,蕭玥第一個不樂意了,冷笑一聲,“這男人連謝黎的小衣都拿出來了,怎么算是胡亂攀扯呢?”
“是……郡主。”沈清的額頭上又有冷汗冒出來,“毛三年,將這小衣的來歷速速交代,若是有半句虛言,立刻大刑伺候。”
惹不起安平郡主,沈清只能將所有人壓力都施加在毛三年身上。
“是……黎兒親手給我的。”毛三年跪伏在地上,靜默了半晌,突然大聲嚷嚷道,神態間竟有些破釜沉舟的味道。
他霍然抬手,緊緊盯著謝黎,神情中竟有幾分癡戀,“黎兒,你如此待我,不肯承認我們的關系,可我是真心對你的。”
這次不等謝黎說話,謝輝直接一腳,把毛三年踢飛了。
“胡言亂語!”謝輝的眼神看起來像是要吃人,謝黎心中一驚,這如鷹隼般的眼神,到底是戰場上殺出來的。
“我……沒有……”毛三年還在掙扎,奮力往謝黎這邊爬過來。
“謝黎,莫不是你真的同這種人有關系?”謝黎剛走出一步,蕭璟的聲音突然響起,言語間竟有些被背叛的憤怒。
謝黎擰眉,“璟世子,與你有何關系嗎?”
一句話,蕭璟的臉色霎時間五彩斑斕,“怎么與我無關……我,我妹妹牽扯在其中。”
蕭璟壓住心底的異樣,看向蕭玥,“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會在這里?”
蕭玥頓時甜甜的笑了起來,輕蔑的看了謝黎一眼,“哥哥,這種人,我算是為民除害了。”
宸王看向謝黎的目光便更是厭惡了些。
原來平南侯的女兒是這樣的人,還好并未得手。若是這種女人進了蕭家的大門,真是會笑掉旁人的大牙。
蕭逸躲在太子身后,將謝輝的憤怒和蕭璟的厭惡都看得清清楚楚。
很好,這結親不成,總算是可以結仇了。
再轉過去看謝黎,謝黎壓根兒就沒有受蕭璟的影響,穩穩的站定在毛三年面前。
“我說了,這不是我的。”居高臨下的,謝黎睥睨著望下去,“拿出證據來吧。”
“白露……你的大丫頭白露知道!”毛三年吐出一口血來,掙扎著道。
“可是白露已經被大姐姐趕出府了……如今生死不知……”謝恬柔柔弱弱補充的一句話,就像是給謝黎判了死刑。
謝黎轉眸,輕輕笑了,“四妹妹,你怎知道的?”
“沈大人,接下來便交給你了。”謝黎微微屈膝,走到自家父親身后。
總算是有一個可以可以審問的人了,沈清無處安放的手腳也頓時有了依托之處,他轉身拿起那驚堂木,“砰”的一聲砸在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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