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從懷中顫顫巍巍掏出一把鑰匙遞給謝黎，“這鑰匙我一直貼身帶著，這屋子我也從來都未曾讓旁人進來過。阿黎，你去把門打開吧。”
謝黎點點頭，開了門，一股子香燭清香從屋中溢了出來。雖然未曾點燈，屋中漆黑一片，但是借著屋外的月光，謝黎還是看清楚了那牌位上的字。
顧氏翩躚之位。
“黎兒，給你娘親上柱香吧。”陸老夫人站在門口，神情很是淡然，對謝黎說完之后，又輕聲道，“冤家，我又來看你了。這次，我將你的親閨女帶過來了，你好好看看，有沒有很漂亮？”
謝黎點了香，遞了一束給陸老夫人，然后自己捧著香燭畢恭畢敬的磕了三個響頭，虔誠的將那香插在香爐中。
“王倩是在你父親醉生夢死的時候出現的，那時候我并不知曉她就是前梁皇后的娘家人。她出現的時候，是在一紅樓中跳了一曲驚鴻舞。”
陸老夫人目光眷戀的看著那牌位，“王倩出現的時候，我以為這是上天對你爹爹的補償。王氏是前梁皇后的娘家人，可是他家的姑娘卻是在紅樓中賣藝，這便是王倩的陰謀了。”
“她脫離了王氏家族，只是為了嫁入謝府，調查你娘親的死因。”
“翩躚啊，你有一個一心一意為你著想的好妹妹。”
謝黎沒說話，輕輕“嗯”了一聲。
“黎兒，你也不要怪你母親，這些年她心中的煎熬恐怕與我不多承讓。”陸老夫人嘆了口氣。
謝黎安靜點頭，“自然不會。”
“那便好。”陸老夫人愛憐的看著謝黎，慢騰騰起身，摸索著走到那牌位后面，在謝黎不解的目光下摸出一玉印章。
“我想，宸王蕭啟明之所以會接近倩倩，恐怕是因為這一印章吧。”陸老夫人將印章遞給謝黎。
“你走了之后，謝恬便回來了。”陸老夫人略微有些出神，“她們明里暗里打聽了許久，我都沒有將這東西交出去，畢竟，這是翩躚的東西，總歸還是應該交給你的。”
謝黎對著燭光，細細打量那玉印章，在印章底發現了一個飄逸的“顧”字。
“這是大梁顧氏的國印，若是想要掌控復國之人，這恐怕是必不可少的東西了。”陸老夫人輕笑道，“今日我才發覺，當年你娘親手中是有一股勢力的，后來那勢力便不翼而飛了。”
陸老夫人又從牌位后面摸出一封信箋來遞給謝黎。
“恐怕現在在蕭啟明手中的勢力，便是你娘親手中的那只。”
謝黎有些詫異，接過來草草掃了幾眼，奇異的在心中生出一種“宿命”的錯覺來。
原來不管她是顧卿卿還是謝黎，這件事情最終都會落在自己手上。
“黎兒，我將這東西交給你，你欲如何，都是你的事情了。”陸老夫人目光柔和，“我這條性命，還是清醒地結束。”
謝黎抬眸，從陸老夫人的眼中看到了死志，不由得下意識開口阻止，“祖母，你……”
“黎兒，我這條命早就應該還給你娘親的。就算是再活著，也不過是渾渾噩噩度日罷了。”陸老夫人甚至笑了笑，“有一點我同你娘親是一樣的，有些假清高，不愿意茍延殘喘。”
這話便是一點余地也不曾留下，謝黎微微愣神，終是點了點頭。
“平南侯府，恐怕就得靠你了，你爹爹和阿運在前線，這些消息暫緩吧。”陸老夫人說完，閉上了眼睛，不再看謝黎，口中念念有詞。
是往生咒。
謝黎握著那玉印章，慢慢退了出來。
月色如洗，倒是清明一片。
謝黎緩步向云溪閣走去。
木屋中，陸老夫人念完一整套的往生咒，慢慢站了起來，摸索著從牌位后面拿出一條白綾，笑了：“瞧，這還是我當年拿給你的那條，質量挺好的，現在也還能用。”
第二日，平南侯府掛起了皤，謝晨哭暈在堂中。
謝黎有條不紊的處理所有的事情，葬禮簡單而大氣。
她還是給遠在邊關的父親和謝運送去了訃告，無論如何，父親是最有資格知道這一切的人。
而后，她走進了福榮閣，陸老夫人慣常歇息的美人椅腳榻邊，向媽媽睡著一臉安詳。
琳瑯跪在一旁，臉上一片淚痕。
昨夜向媽媽找到謝黎，低聲道：“這些年老夫人心頭苦悶，到了地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生活。老婆子有些想她，只不過琳瑯那丫頭有些癡意，勞煩大小姐替老婆子好好照顧她了。”
琳瑯抬頭看向謝黎，謝黎微微點頭，“老人家總有自己的故事，我們只需要遵循他們的意愿，好好生活便好。”
在與平南侯府相距五里外的一座院子里，謝恬坐在廊下，悄悄拂了一曲。
宸王站在廊下，聽著謝恬的曲子微微皺了皺眉。
“查到了嗎，謝黎同顧清風有何關系？”
“回王爺，尚未查到。”
“那蕭啟牧為何會從皇宮中出來？”
“據說是一位叫清塵的人去尋了他，皇上沒辦法挽留住桓王。”
蕭啟明便嗤笑一聲，“也是，先皇的嫡幼子，誰又能左右他呢……不過，也就再蹦跶幾天的事情了，阿璟那邊呢？”
“蘇盛和謝輝聯手，世子那邊有些吃力。”
“蘇盛這個老家伙，什么事情都要摻一腳，果然是個一根筋兒的老東西。”蕭啟明冷笑一聲，“準備好，我要進宮一趟。”
另一邊，謝恬絲毫沒管宸王的話，自顧自的一邊又一邊的彈奏著，臉上既沒有悲色，也沒有喜色，只是安安靜靜的彈奏了一曲往生。
屋中，那丑陋無比的嬰孩兒在啼哭，伺候的下人皆是厭惡的皺了皺眉頭。
謝恬靜坐半晌，終是走了進去，抱著那小嬰孩兒，慢慢唱起了歌謠。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王孫自可留，自可留……恬恬，祖母的歌唱的好不好啊？”
“好……”小女孩拍著手，笑得很開心，頭上的兩個羊角包一上一下跳著，很是俏皮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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