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有卿卿

第兩百六十五章 誓不回頭

他心中有鬼,方才本就在審問李言舫之事,乍然聽見謝運說到他,免不得心中有些忐忑。

謝運明顯感覺到李閣老的不自在,微微一笑道:“也無甚大事兒,只是太子殿下和家父讓我前來詢問一下蘇家謀逆之事。”

“謀逆”兩個字剛一出口,便見蘇和整個人都繃緊了,垂在身側的手已經忍不住握成了拳頭。

李閣老微微愣住,“此事的確是他在辦理。”

他微微沉吟片刻,才道:“我也不甚了解這其中的詳情,具體情況恐怕還得他才知道。”

“來人,將老爺請過來。”

騎虎難下,箭在弦上。

立馬便有下人去請,李閣老便笑著讓人換了茶,兩人又隨意談論了一番,便見李言舫走了進來。

“父親。”他沖著李閣老行禮,而后笑道,“阿運來了。”

兩家的關系較好,李言舫對謝運也是十分欣賞的,見狀面上的笑容也真誠了幾分。

“世伯。”謝運站起來,“叨擾了。”

李言舫擺擺手,坐在左側,微微笑看著謝運。

不經意目光瞥到謝運身后的小廝,他微微一愣,阿運什么時候有帶著小廝出門的習慣了?

蘇和感受到李言舫的目光,下意識將腦袋低了低。

遂李言舫便沒再多想,與謝運交談起來。

“阿運此番前來有何事嗎?”

“阿運這次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蘇家的事情。”不等謝運開口,李閣老率先說道,同時不動聲色的以眼神警告李言舫。

提到蘇家的事情,李言舫也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頓了頓才道:“是這樁事情啊……”

謝運點頭,“不知世伯調查得如何了?”

謝運開門見山,李言舫便也不好拿話搪塞。

更何況,這樁事情的“真相”很快便要大白于天下,他也不妨借著謝運的口先傳出些風聲。

“蘇家的確是與北涼有聯系。”

他話音一落,蘇和便霍然抬起頭,死死盯著李言舫,像是要吃人。

感受到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直逼自己的心臟,李言舫微微一愣,下意識望向謝運。

卻見謝運含笑看著自己,身后的小廝也并無任何異動。

他有些疑心,又怕是自己此番做事兒有些“違背良心”導致的神經敏感。

而見謝運坦坦蕩蕩的作者,目光純澈明亮,他便按下了這一番疑惑。

“我們從蘇家的書房中,翻出了與北涼通信的證據。”

“可是蘇大人的親筆?”

“是。”

“可有印章?”

“有。”

謝運心頭重重一沉,“家中下人呢,可有……”

“人證物證俱全,雖然我也很不想承認,可是這就是事實。”李言舫無視上方李閣老幾乎要吃人的目光,深深的嘆了口氣。

“待陛下醒了,我便要秉明此事。”

蘇和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死死咬住牙關,生生逼著自己不要破口大罵。

“如真是如此,倒是……可惜了。”謝運眉頭一跳,暗暗的瞥了蘇和一眼。

“可是侄兒還有一事不明,蘇將軍是咱們數一數二的世家,又是深受皇上器重的大將軍,此番抗敵又有一番大功勞,家中的妻子兒女俱在盛京城中不曾挪動,他通敵賣國的動機是什么呢?”

謝運目光灼灼,直視著李言舫,目光中藏了些許譏諷的好奇。

李言舫被這目光一刺,心中下意識就慌了起來。

畢竟不是做慣了壞事兒的人,他只顧著將證據整理出來,卻并未深入想過動機是什么。

是啊,蘇家通敵叛國的動機是什么?

“這……或許是……”李言舫靈機一動,剛想到一個說辭,便聽見謝運淡淡笑道。

“聽家父說,因著陛下的通緝令,蘇盛將軍已經氣得臥病在床了,若說他在北涼有旁的富貴亦或是早就有取代南楚皇室之心,這恐怕是說不通的吧。”

瞧見李言舫面上的僵硬,謝運還有什么不理解的。

于是他又溫和的笑了笑。

“世伯,請恕侄兒無禮了。若是辦案只講究證據,不講究動機,那么是難以服眾的。”

謝運話落,李言舫突然明白了為何群臣百姓在確鑿的證據面前,卻仍是生生不肯相信。

人證物證都可以假造,關鍵是動機。

動機是什么?

李言舫只覺得謝運這一巴掌“呼”的一下子扇在自己臉上,臉剎那間火辣辣的生疼。

李閣老端坐在上首,目光中露出些許贊嘆。

這縝密的邏輯,不愧是名滿盛京城的謝家玉樹啊……

見李言舫面色漸漸漲紅,謝運心知不能久留。

“如此,侄兒便知道了,萬望世伯能夠多加思忖,不要冤枉了一個對我南楚社稷功不可沒之人。”

“若是功臣不能終老南山,壽終正寢,我們所追求的盛世太平豈不是一紙空談嗎?”謝運站起身來,淡淡行禮。

“閣老,世伯,告辭了。”謝運行了禮,李閣老和李言舫并不出聲挽留,任由他走了出去。

而待走出了李府,謝運才嘆了口氣道:“蘇兄,恐怕是要早做打算了。”

李大人如此這般,想來是胸有成竹了。

他雖然以大義微言加以勸誡,但是若是李言舫真的走了邪路,恐怕是無力回天的。

“你有些急躁了。”言罷,謝運又低聲勸道,“方才李言舫大人看了你好幾眼。”

蘇和沒說話,默了片刻才道:“多謝阿運了。”

“走吧,有事兒回侯府再說。”

而李府側廳中,李閣老看著李言舫面露遲疑和彷徨之色,默默沒有說話,望著他能自己想清楚想明白。

可惜不過半刻鐘功夫,李言舫的神情便堅定下來。

“唉。”李閣老覷著他的神情,心知不可得了。

讓人再將李言舫關起來,李閣老又將自己關在書房中,留下了一封遺書。

書上第一句是:李家三代,始毀于今日。

然而他剛下定決心,便見一個小丫頭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老大人,不好了,老爺他不見了。”

李閣老的手一頓,毛筆落地,在地板上劃出一道刺目的墨痕。

被滴落在地上的淚水一混,蜿蜒出道道淡濃相宜的墨痕。

到底是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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