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謝黎嚇壞了,像是觸電一般猛地將手縮了回來。
溫暖離開,血漬又緩緩凝結起來。
寒霜如月,冷肅似華,他靜靜的躺在那里,一向含笑的眼眸輕輕閉著,嘴角微微往上勾起些弧度,蒼白的肌膚之下似乎能看到青紫色的血脈,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輕輕走上前去,輕輕撫上蒼白寒涼的臉。
“蕭逸。”謝黎的聲音輕飄飄,像是從前不帶任何感情那樣的語氣,但是一聲落下,她的淚珠便大顆大顆的砸在蕭逸的臉上。
冷青的石床上,有裊裊寒霧騰騰而起,縈繞在石床上那人的周圍。
然而就這一下,那血跡就開始緩慢的流動起來,倏忽間就氤氳開來,將謝黎的手指都給染上一層血色。
脖頸處,微弱卻穩定的脈搏聲聲入耳,謝黎瞪著眼睛,仔仔細細的看著蕭逸。
胸口那貫穿而過的傷口已經沒有在溢血,卻仍是有些許暈開的血色透過冰凍的衣衫,淺淺印在身前。
瑤光柔柔的聲音在身后響了起來,“卿卿,這是玄冰床,能夠保持人體不死不滅,但是對溫度最為敏感了。”
謝黎顫抖著手,緩緩往下挪去,一點點攀到蕭逸心口處。
近乎虔誠的,謝黎的指尖猛地一下觸碰到那致命的傷口。
說到此處,她頓了頓,“蕭逸和玲瓏有雙生蠱聯系著,只要玲瓏不死,雙生蠱便能源源不斷的給蕭逸提供熱量和能量,他不會有事兒的。”
謝黎擦干了眼淚。
“那……現在怎么辦?”謝黎無措的回頭看著她,“是您讓人給沈夢告訴我的吧,娘親。”
那個窟窿……并沒有被補上。
她的手落在謝黎的頭頂,語氣中嫣然笑意,“等娘親將蕭逸救醒了,咱們卿卿就可以長長久久的開開心心的陪著娘親了。”
謝黎沒答話,卻陡然覺得不寒而栗。
微微抬眸看向瑤光。
她既沒有看向自己,也沒有看向蕭逸,目光空曠而悠遠,不知道飄忽到什么地方去了。
琉璃淡色的眼瞳中扭曲著些許癡戀和不甘心。
那樣慘烈的考驗,卻是一次考驗。
謝黎只覺得不寒而栗。
她的娘親,不是什么好人。
“卿卿。”瑤光回了神,“現在可能安心了,娘親明日便施法讓他醒過來,好不好?”
她笑看著謝黎,似乎想要得到謝黎的肯定,可是不等謝黎說話,洞口突然想起一陣如同山間銀鈴草在風中搖曳一般清脆的笑音。
“娘親”
“你怎么可以這么狠心呢”
“怎么可以如此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呢?”
語句叮咚間,一襲銀白色羽衣的玉衡款款走了進來。
隨著她的進入,似乎有淺淺月華隨之進入,洞中光華流動,漸有一幕幕壁畫浮現出來。
或是瑤光抱著玲瓏,或是瑤光在逗著玉衡,溫馨和諧。
玉衡淺笑嫣然的站在瑤光不遠處,似笑非笑的看著瑤光,像是小女兒撒嬌一般問道:“娘親,我這樣穿,好看嗎?”
瑤光皺眉看著她。
“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紅衣哎,也不喜歡活蹦亂跳。我喜歡銀白色的羽衣,飄飄若仙的那種,我喜歡安安靜靜,喜歡在屋子里面看書,一點都不想在您身邊活蹦亂跳。”
她不等瑤光說話,自顧自說了起來,“可是母親你覺得女兒就應該是這樣的。如果不是,您就不會再認這個女兒了。”
“譬如玲瓏姐姐,我記得玲瓏姐姐從前也是很受您的喜歡的。可是自從玲瓏姐姐忤逆了您一次,您就覺得她不是一個乖女兒了。”
玉衡皺眉,似乎要哭出聲來,“她只不過是不喜歡布娃娃而已,喜歡一只桃花風箏而已。”
“可是娘親偏就不喜歡那風箏,偏玲瓏姐姐有些倔強……”
說著,玉衡似乎嘆了一口氣,“可是您怎么能把玲瓏姐姐丟給那些粗笨的下人呢?”
“他們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玲瓏姐姐幾乎是爬著從那人間地獄爬出來的……”玉衡說著皺了皺眉,“衡兒好怕啊,衡兒一點都不想和玲瓏姐姐一樣。”
她像是一個假面娃娃一樣,口中說著害怕的語句,眼底卻是一點怯意都沒有,謝黎抿了抿嘴,等著她的后文。
“然后我就又將她推了下去,嘻嘻。”玉衡嘻嘻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是她忤逆了娘親,所以她該死的。”
謝黎倒吸了一口涼氣,便見玉衡涼涼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謝家小姐?”她挑眉,“是娘親的女兒嗎?”
瑤光反手將謝黎拉到自己身后,“玉衡。”
她的聲音很冷,冷漠中透著濃濃的警告之意,“本尊不允許你傷害她。”
“娘親的親生女兒么?”玉衡噘噘嘴,“看來玲瓏姐姐說的沒錯,娘親就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是玉衡這個女兒當得不好么?”
“你……為什么一定要得到你的親生女兒呢?”
她話音落,面容陡然扭曲起來,輕薄的羽衣陡然迎風而起,飛沙走石頓時將洞中的平靜打破。
“既然如此,娘親,您就和您的親生女兒一起下地獄吧。”
“娘親不會看錯的,沈夢對你很好。”瑤光眼底全是柔柔的愛惜之情,“我也算是對得起她了,若不是最后那場大火,恐怕以后沈夢就會如當初的我一樣,被毫不留情的拋棄掉。”
說到此處,瑤光眼底的柔情輕輕一顫,凝結住了,“若不是因為這……卿卿又怎么會和娘親分開這么久呢?”
眼睫微微一顫,方才氤氳的水汽就像是滑入湖中的小圈漣漪,讓瑤光忍不住上前將謝黎拉了過來。
“你身體弱,不能在此處待太久。”
圣山的寒冰洞中,謝黎見到了蕭逸。
瑤光抬手將謝黎身上的大氅系得更緊了些,才接著道,“是我,原本我是想去接你的,可是娘親又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才托沈夢告訴你的。”
謝黎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可是沈夢……”
溫熱的淚珠遇到寒涼的玄冰床,登時便凝結成一顆顆冰珠子,一顆顆凝在蕭逸的臉上,凝在謝黎的手上。
那么冷,卻又那么讓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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