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謝黎笑了起來，款款走進洞中。
無良禪師微微笑著看向她，朝著她招手，“卿卿。”
淺淡的兩個字從無良禪師的口中溢出，帶著點點溫暖和慈愛，就像是久別重逢的故人尊者，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后輩。
謝黎走上前，在無良禪師面前盤腿坐了下來，眉眼溫和，眸色溫和，紅唇輕輕微啟，又喚了無良禪師一聲，“大師。”
她丟失了一段記憶，現在到了該找回來的時候了。
與蕭逸，與曾經的顧卿卿，都是一段很重要的東西。
“他不愿意你想起來。”倏忽無良禪師嘆了一口氣，“當初世子囑托了貧僧，他不愿意你如此辛苦。”
“可是我已經到這里，不就說明，大師也覺得這不公平么？”謝黎拿眼打量著他，一身暗黃色的裟衣，其上有些淺淡的粉色蓮瓣孤零零的繡在肩頭，似乎有瑩瑩的佛光在他身后縈繞。
“唉。”無良禪師嘆了一口氣，“紫微星轉，鳳于九天。如果殿下想要得到答案，去藥谷吧，那里有殿下想要的答案。”
謝黎微微頷首，站起身來轉身離去。
洞外雪光淺淺，紅梅淡淡，恍若去歲的除夕夜，有一日批霜戴雪而來，只為了同渡一個除夕夜。
下意識勾唇，身后無良禪師的聲音又緩緩響了起來，“那合歡佩，殿下可帶在身上？”
謝黎回身，點頭，“從未離身。”
她便知曉，無良禪師話未說盡。
“合歡佩上有孤魂，孤魂一魄盡余生。”他眉眼中浮現出些許憐憫，“若是殿下想要讓世子恢復如初，便要將得到的東西都還回去。”
“殿下，您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他的眉眼似乎籠罩在一層朦朦朧朧的光暈中，佛光下遠遠近近將人生出些許不忍褻瀆之意。
謝黎回眸看向他，神情漸漸堅定下來，“不管意味著什么，但是我不愿意他就此混混沌沌的度過一生。”
他不該這樣混混沌沌的度過一生的。
他闔應該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將整個天下掌控于股掌之間。
他闔應該風光霽月，屹立于山之巔峰。
他闔應該一生順遂，君臨天下。
紫微星轉，鳳于九天。
從前的鳳凰怎么能掩去紫微星的風采呢？
謝黎望向無良禪師，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些許悵然，“早知道會是如此，殿下從來都不是弱者，也不會心安理得接受旁人的恩惠。”
無良禪師伸出手，一撮香灰靜靜躺在他的手心。
然后他彎腰，將那撮香灰撒入茶水中，端著茶水走上前來，“既如此，貧僧也沒有其他東西能夠送給殿下了，這算是貧僧最后的一點心意。”
“大師……”謝黎沒有接手，“你說了，我是不愿意無緣無故接受旁人的恩惠的。”
她雖然不知道無良禪師付出了什么，但是總歸是付出了什么。
無良禪師輕嘆了口氣，“是貧僧將殿下拖回紅塵，救了曾經的故人，殿下應受貧僧這一份情誼。”
無良禪師朝著謝黎點頭，“這不是恩惠，是貧僧的虧欠。”
謝黎抿唇，沒有動作，無良禪師又嘆了口氣。
“佛說，萬事皆有緣法和因果，若是殿下不愿意原諒貧僧，貧僧便只能下地獄贖罪了。”
他話音落，整個人突然隱在了光暈中，看起來就像是要隨風而逝了一般。
而不等謝黎再說些什么，一眨眼的功夫便見眼前的人近乎透明了。
“大師。”心中微微一驚，謝黎下意識將那茶杯接過來，在無良禪師眼前一飲而盡。
朦朧間，無良禪師伸出手，摸了摸謝黎的頭頂，“殿下，一切保重。”
光點漸漸消散而去，只余下淺淺的星光落在謝黎的手掌心。
謝黎坐在床上，愣神看著自己手上那一撮香灰。
“阿黎，阿黎快出來，下雪了，下雪了。”耳邊響起蕭逸的聲音，他像是一陣風一樣沖了進來，帶起一陣寒涼的風。
謝黎被凍得一個激靈，下意識橫了蕭逸一眼。
蕭逸脖子一縮，往前沖的姿態一頓，捧著手中的雪團白兔，睜圓了眼睛看著謝黎。
“阿黎，小兔子。”他騰出一只手，指了指另一只手中的兔子，“我捏的，好不好看？”
他的眉眼向來是瀲滟生輝的，此刻卻是懵懵懂懂，眼底似乎有一層透亮的光，長長的眼睫粒粒分明打在眸上，整個人也如同一只小白兔一般，教人忍不住心生柔軟。
“過來。”謝黎沖著他招手。
蕭逸乖乖的走到床邊，垂眸看到謝黎手心的香灰，驚奇的“哎”了一聲，“阿黎，這是什么？”
“香灰。”謝黎將手中的香灰拿給蕭逸看，“是一個長輩送給我的。”
“拿來做什么？”他將手中的小兔子放到謝黎床邊，托腮看著謝黎。
“泡茶。”
“泡茶么？”他眼睛一亮，騰的一下子爬起來，揚手就給謝黎倒了一杯茶。
“喏。”蕭逸將茶杯遞到謝黎眼前。
謝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真的要我喝嗎？”
“不好喝？”他有些疑惑，極快的握住謝黎的手腕，將那香灰倒入茶杯中，微微晃了晃，自己先抿了抿。
“蕭逸。”謝黎沒想到蕭逸會如此動作，頓時一驚，“你做什么？”
“我替阿黎先嘗嘗。”他眼睛很亮，又懵懂又天真，“一點也不苦，喏。”
茶杯遞到跟前，謝黎卻覺得眼睛酸酸的發疼，“好。”
即便是懵懂如稚子，他依然是將謝家阿黎放在心尖尖上。
“我們去藥谷吧。”靜靜愣了半晌，謝黎突然一把握住蕭逸的手，“好不好？”
蕭逸蹲坐在地上，仰頭看著謝黎，“好啊，阿黎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腰間的合歡佩微微有些光亮，謝黎往前傾了傾，一個吻淺淺落在蕭逸額頭上。
對上蕭逸霎時間紅彤彤的臉頰，謝黎上手捏了捏，“該你了。”
“什么？”蕭逸扭捏起來，卻是乖乖的將自己的臉湊了過來。
謝黎毫不客氣的一把攬過他的脖子，低頭吻了上去。
深深淺淺，床褥軟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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