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齊四小姐走開,時錦的頭略低了低。
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指著上次幫了齊四小姐的情分,能添一點助益。
“要我說,你們便是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倒不如從了爺,可好?”李三郎眼見著齊四小姐走開,心下也跟著松了口氣兒。
他可是聽說,因著那康仕誠得罪了齊婉然,生生被齊墨璟那個瘋子壓斷了兩根肋骨,到現在都病懨懨的,在家養著。
他這小身板兒比康仕誠可差了不少,抵不得那生生一腳。
放完了話兒,李三郎正欲上下其手,忽聽得一聲嬌斥,“住手!”
李三郎嚇得回了頭,正瞧見齊婉然秀眉倒豎的清秀模樣。
“你、你不是走了?”李三郎偷偷咽了口吐沫,強作鎮定得望著齊婉然。
“瞎了你的狗眼!我二叔的女人,你也敢打主意!莫不是不想活了,想拿你那對招子送給我二叔當泡兒踩?”齊婉然最近正煩著,見著李三郎便是一陣罵。
“嘿,我說齊四,你什么意思!”李三郎也被她罵得氣血翻涌,“你個潑婦,居然能被康仕誠那貨看上,我說他圖你什么?!圖你嘴臭還是能斷他兩根肋骨?!”
來旺見自家爺跑偏了,頓時扯了扯李三郎衣袖,“主子爺,剛剛齊四小姐好像說,這里面有齊二爺的女人……”
李三郎登時渾身一僵。
他同陳棟、康仕誠一般,都是紈绔之流。若說他有什么比那倆貨強些,那便是識時務。
康仕誠就一個字,莽,又莽又手黑。陳棟就是蠢,見到女人便那啥上腦,作死攔都攔不住。他嘛,簡稱慫。
大錯不敢犯,小毛病一大堆,如今倒也落得個輕松自在。
聽到來旺這樣說,他回頭又瞧了芳蝶和時錦一眼。
芳蝶把時錦一拉,下巴一抬,“瞅什么瞅!沒見過二爺的女人么!”
李三郎磨了磨后槽牙,撂了句狠話,轉身便走。
時錦見那三人離開,當下上前,朝齊四小姐拜了拜,“多謝四小姐相救。”
齊四小姐卻是心情煩亂得擺了擺手,“這李三郎慣日里最怕我二叔,你剛剛若是報上我二叔名號,便是什么事兒也沒了。”
芳蝶見齊四小姐去而復返,雖聽她言語不善,到底帶了幾分笑,“李三郎怎的便怕齊二爺了?這中間可是有什么緣故?”
齊四小姐瞧見芳蝶一身小廝打扮,不由得嫌棄得蹙了蹙眉,卻還是答她,“以前我二叔年輕那會兒,也算得上顥京一霸,周遭的紈绔,哪個沒吃他幾拳頭的?”
時錦聽齊四小姐這般說,不由得彎了彎眼睛。怎的聽她形容,倒是齊二爺更好似個無惡不作的紈绔?
兩人正欲與齊四小姐作別,卻被她喚住,微微沉吟了下,“你們兩個,若沒處去,不若隨了我,女客那邊正開詩會,瞧著好玩些。”
時錦不想去,卻被芳蝶一把揪住,“如此,便多謝齊四小姐了。”
齊婉然倒是無可無不可,在芳蝶身上一掃而過,“你若真想去,且隨雙喜去換身兒衣裳來。否則,多有不便。”
芳蝶自然滿口答應,且隨了雙喜一道兒往留給女客歇息的地方去。
這邊,齊四小姐又瞧時錦一眼,先她兩步往前走。
時錦落后兩步,正聽見她嘆了句,“……二叔待你真是不錯。”
時錦閉口不言,又聽她道,“你可知我近日為何不多走動?上回的事兒,二叔罰我抄了不少佛經和孝經,手都差點抄斷了。你沒把我丟下你那事兒說給二叔聽罷?”
時錦搖搖頭,又想著她看不見,便又低低應了聲兒,“奴婢沒說。”
“諒你也不敢。”齊婉然頓了頓腳步,轉頭看她,“我倒真羨慕你。我娘也是個妾,也有過得寵的時候,只你也知道,男人,大都負心薄情。你運氣不錯,遇著的,是我二叔。”
說這話時,她轉身瞧著時錦,唇角也挑了抹笑,比之以往的刻薄多了些柔和。
時錦只沉默不言。
她瞧著時錦木頭樁子般的模樣便來氣,頓時又邁步疾走,速度比之先會兒又快了不少。
因著戲臺那邊靠湖,到底清冷些。年歲小些的女兒家又坐不住,便一道兒尋了暖閣坐了,一起說話玩鬧。
也不知誰提的建議,小娘子們一個個倒吟起詩來。
有那好詞佳句,自管謄抄了,各個品味。
齊婉然來得晚些,她一進屋,周遭的閨閣千金俱都停下手里的事兒,打眼往她那邊瞧去。
越是高門子弟,便越注重嫡庶有別。
雖則齊婉然托身侯府,到底是個庶出的女子,又因著搶姐姐姻緣的名聲兒,很是招引別人不喜。
國子監祭酒家的姑娘王念云第一個抬了抬下巴,“喲,這不是侯府四小姐嘛?怎的不見齊三小姐?還是說,三小姐不愿與你為伍?”
齊三小姐和齊四小姐的那點子事兒,京中閨閣中多有耳聞。
在座的任哪個也受不得庶出子女搶嫡出子女的姻緣,當下一個個同仇敵愾,俱都或冷淡或看熱鬧般望向門口的齊婉然。
時錦亦是詫異了下。先會兒同李三郎言語不相讓的齊四小姐,這會兒倒是沒有駁人,只撿了靠墻邊的凳子坐了,自取了紙墨,欲紙筆寫詩。
只那筆尖久未落下,滴落的墨汁在雪白的宣紙上留下一點墨痕。
“人人都知道,齊三小姐才名動京城,四小姐還是莫要獻丑了罷?若是被人拿了你二人的詩詞作文章,到時候難堪的,還不是四小姐你?”另一個身穿大紅牡丹紋的女子也出了聲兒,拿了手帕只管掩了唇笑。
時錦瞧著心急,卻又不好說什么。
到底是隨了齊四小姐來的,她瞧見她執筆的手指節泛著白,顯是有些隱忍。
“我家小姐性子直,平日里最是懶怠這些酸文詩作,只道閨閣女兒所作盡是些矯揉造作之詞。既各位千金喜歡,倒不如奴婢替我家主子作上一闕,雖不及我家主子辭藻華美,到底是主子所授,形神自有三分相若。”時錦垂眸笑了笑,身側指尖微動,又朝房中列位福了福,自若說道。
“大膽!你算個什么東西!齊四,你們家奴婢便這般沒規矩嗎?!”王念云不由得氣道。
時錦這幾句話,竟是將整個屋子的閨閣女兒得罪了個干凈。
“這位小姐,您的意思是,您怕輸給我這個奴婢嗎?”時錦仰頭,直視著王念云道。
自打進了侯府,她便一直謹小慎微,但瞧著這一眾人的刻薄,她心中亦是多了三分脾性兒。
這些人,縱然再不快,又能奈她若何?
一直坐在最里邊沒出聲兒的姜矜輕笑聲兒,“倒是個牙尖嘴利的,如此,便試試罷。”
時錦不妨姜小姐也在這里,心下倏忽一顫,不好的回憶蜂擁而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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